。”那黑衣护卫又道,脸上情不自禁地便露出宠溺的笑。
宫人窘了,不知该不该去扶,低头只看美人的锦鞋,身子僵化般。
直到美人的鞋不怀好意地踩在脚上,那失了魂儿的人才又记起眼前的境况;抬头,只掠到个不肖的眼角儿,知道自己失态,忙收拾仪行跟了上去。
黑衣护卫拦住他,道:“你们都候着便可。”
而后,为那美人开了门,目送着怡人的身姿神游中去,这才又关了翡门,肃然守候。
这屋子不比皇宫中别处的辉煌,倒更像个雅士的居所,只见:窗低纱透,梁悬贞蔓,四壁铺墨,地走青毡,几木古朴,摆设自然,那其中,更有个翩然君子低头弄画,乍看,还真是室静兰香,气洁德馨。
美人脚迈在槛内,先是停住,摘星似的双睿眼打个转,扬头道:“皇上哥哥,别来无恙”
弄画的人强忍住笑,又怕笔端不稳,只好停下,温色道:“盼星星盼月亮,三年多才把你盼来,销魂可真不是般的薄幸”
“哼,”销魂进来,有意轻佻,便娇诮:“我这么重的罪过,不罚岂不辱没了天子所以今日,销魂愿凭皇上发落”
“哦”皇上暗中算计着,朝销魂走去:“这可是真的”
“销魂难不成还敢欺君”
皇上笑笑:“你不敢欺君却敢犯上,罚了你,朕还怕自找麻烦呢”
销魂泰然自若,听皇上说完并无任何反应,只从里袖抽出卷圣旨,恭然放在皇上龙案上,道:“这圣旨皇上还是收回吧,皇上厚爱,销魂和三王叔受不起。”
皇上瞥,声音不由得沉下三分:“怎么,这里面的样式不好,还是太难了你不是说过,三王叔床帷间比朕高明许多”说着,他走到销魂身侧,贴在耳边:“朕都试过了,妙的不得了”
“哦皇上跟谁试的是单跟个人呢,还是跟群人掬魂跟没跟皇上起谙习此道”销魂不羞不恼,慢条斯理地问完,终叹:“拿圣旨传春宫画儿,皇上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份儿呢,单是这别致,皇上已然前无古人了,销魂真是五体投地自愧不如。”
“不然怎么能把你招来三王叔是铁了心不让朕这辈子见你”皇上说得倒有些负气。
“不是不让,是离得太远,销魂身子不好,怕来了也病恹恹的,让皇上看了难受。”
“你不用说什么借口怎么老是记不住,跟朕说实话就这么难”
销魂看着皇上冷味,知他责怨不浅,忙笑道:“瞧皇上说的,我就是个混话篓子说什么皇上也不信,都这样了,皇上还何苦要见我”
皇上滞了刻,讪讪退到龙案旁,叹句:“算了,看你并没什么不好,朕也就安心。”而后扭头,笑得有些颓难:“几年不见,你倒真大了不少,再不是那个只会使性子的娃娃模样儿了。”
销魂嫣然:“皇上也越发尊贵威武了呢,不比庙里供着的神帝差些”
“哼,几句话又把我比木头人儿,你这爱刺弄人的毛病可没改三王叔怎么才肯让你进宫见驾的朕三年圣旨也去了无数吧倒是这张最厉害,下回我知道了。”
“皇上,”销魂慢步过去:“你要见销魂,何必非用圣旨那是君下之间,销魂当然不见了。皇上若只托素纸张简言数句,像兄弟般的,销魂哪里会不见”
皇上默视他,喃然:“兄弟般的呵呵,销魂倒分得清楚。”
销魂不想拘泥,于是又问:“皇上来单是见见我就行,还是另有别的什么事”
皇上叹气,转身在案前坐下,掠销魂眼,道:“你随便些,站累了自己坐。朕找你,确实有几件事。”
销魂也不客气,在小桌旁坐了,解乏般松松歪在上头,那佼好的身姿不由得又是番惑人的庸散:头搭在掌上,眼半眯唇微启,玲珑的小鼻子调皮地抽息两下,又拿恍人的腕子在腿上有下没下砸着,权当消遣宛如只古灵精怪的猫儿,直诱得皇上又看呆了。
“皇上倒底有什么事儿就说吧,销魂必是知无不言。”销魂散漫说道。
皇上收回些心神,又是不甘,再三瞟望销魂,才道:“也没什么大事是与沿边固京世子启樊末须交换商路的事,本来交代三王叔去办,哪知竟给卡到半儿,上不得上下不得下,怎么你出马,就那么顺利我问三王叔,他说也不知道,所以今天还请赐教。”
销魂不经心地笑,悠然道:“我当什么事儿呢,皇上是问这个若说,我也只是借段姻缘罢了。”
“借段姻缘你又借了谁的姻缘我还当你风流的性子真给三王叔磨去了呢”皇上醋意说道。
销魂看皇上眼,心下了然,却不拆穿,只道:“我给皇上解围,皇上还这么说我我虽借了人家的姻缘,却不是让自己消受,若说,真是举多得呢。”
“哦怎么个举多得”
“头两个月,我本与那启樊世子见过。他来瑞戈轩修张琴”
“什么琴”
销魂失神笑了:“没想到,这世子也是个多情种子。
那琴叫同生,专给爱侣们做的,用时必两人同弦才行;做琴弦的也乖僻,传说是固京大彦皇帝与癸臻皇后曾用过的月应双剑炼成,共十六脉劈锦红线,有月老红系的意思。
他找我修的,正是那琴弦。”
“这又怎么了难道他就因你帮着修好张琴,便把那么重要的商路给了我们启樊再糊涂,也不会算不过这笔帐。倒是你没跟他”皇上说着,干咽口,却不说了。
销魂闻言冷下脸来:“皇上不想听算了,我也没那闲心给人当消遣”说着便要起来。
“你唉”皇上也忙站起来:“朕几时说不想听了,不过好奇而已,你坐下。”
销魂赌气不理。
“你不坐,那让朕抱着你也不知三王叔可把你养胖些”说着,皇上便走过来。
“皇上几时变得跟妒妇似的了你再三王叔来去的,我不仅离了王宫,也不在这长都中耗了”销魂说着坐下,却是不悦。
皇上收回脚步,又愣了,恨意道:“朕可不该跟个妒妇似的朕本也没想再跟三王叔争你,他何苦三年不许朕见你朕放了你们,难道连心里想的人见见都不行分明是你们气儿耍无赖”
销魂被皇上说的有些惘然,痴着目光,竟不知该说什么。
“你要的,多过分,朕便是不愿意,又哪样没答应过你你自己说,三年朕百八十二道圣旨就换回你七封信三百四十九个大字,连待掬魂你都能说句怀君妙品,你可曾对朕说过半句思念之言朕便不是你爱的”皇上早已过去抓住销魂双肩,话到此,却低靡下来:“你就不能当个当个兄长慰藉下”
“皇上”销魂忍不住叹道:“你怎么怎么还是不解”
“朕不解朕不解什么朕自当不比三王叔能为你死为你受万苦但朕有朕的报复,否则朕不定比他差”
销魂默然,候着他安稳些才道:“也有这么比的皇上别怪销魂直言。销魂知道,三年前我就那么走了皇上心里恼火,你必是责怪段戎放了我吧”
皇上怔,却不屑答话。
“不然你也不让段戎个人冒险来乌奴山了。皇上,我这些朋友都是待我极好的,销魂不怕说句,他们哪个若因我被皇上迁怒遭祸,我必是来找皇上报仇的所以三年不见,不是三王叔不让我来,是我怨皇上”
皇上不敢信地看着销魂,半晌才点头道:“原是为段戎”
“不错。”销魂说着正起身来:“段戎来找我,是真当三王叔要叛变的,且来的仓促又大意。皇上此举多少算计我不兜出来,单样,你用段戎之举迷惑沼仓,他单枪匹马个人有多少凶险皇上想过没有”
皇上不语。
“皇上待销魂好,却好的自私;你身边多少人效命于你忠心于你,难道你心里想的只是算计
再说句没良心的,皇上真爱我么我看不尽然,虽然以前大权在三王叔手里,但皇上总是这皇宫上下的主子,哪个敢跟你说个不子皇上当销魂也不过那些嫔妃们样,只是销魂不从你,又有三王叔的关系,所以皇上好胜,才不肯放过销魂。
我倒问句,皇上爱我什么呢”销魂盯着皇上,半丝不动。
皇上若悟若赧,又是不甘,半天也答不出,只攒眉脯伏不定。
销魂目的达到,便不逼人太甚,缓下,又道:“也许这话只是销魂妄自揣度,辜负了皇上的心。但销魂只是希望皇上醒悟些。
不错,皇上治国,的确是个谋者,这两年国泰兴隆,人人都夸皇上是难得的圣主。但我看也只是谋者,还说不上明君,不为别的,就为你算计的太甚。
就说这回这春宫画儿,皇上是有意只给我看吧我若不来还继续送这劳什子到王府不是可见你就诡诈,这东西若让他看了,他还能反你信不信你知道我怕他再惹事,所以拿着这个威胁我我若是你爱的,你怎么舍这么待我
你要跟三王叔比我也不怕辩驳你,三王叔做过多少伤我的事但没有样打心眼儿里就是要算计我,你说你没了报复未必不如他,但我信他,必不比你差”
“销魂”皇上哀然,却无可反驳,心里乱着,大不知销魂这样看他,更也怀疑起自己的本性。
销魂却鼓作气,仍要继续:“另外,有个人,皇上为什么到现在也不知道珍惜”
皇上本已无心再听,闻言,顺势便问:“什么人”
“掬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