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麝兰,我是不知道,辈子也不要知道。我把他交给你,他的苦以后都是你的你若连这些都化解不开,那我就真是看错人了”
麝兰微微震,含着雾的双眼逐渐变得明鉴。
12
不知为什么,这些天千云戈经常半夜醒来,默默看我。
我睡得浅,把他举动收在眼里,却从来没有挑破。
跟千云戈的关系变得出奇默契,但是我们都该知道吧,事实并非如此
我们热络,只因为四年多的矜持快让我们发疯了;
我们厮磨,只因为前途的未知使我们拼命想抓住什么;
我们纵容,只因为生怕逼得太紧,那些暗藏的夙结会要了彼此性命;
而我们拥抱我们亲吻我们发了疯似的交合,不得不说,正是我们垂死抵抗的全部筹码其实我们所剩无几危在旦夕。
人说时间会使人积累,但我更痛定的是时间的消磨:四年,是你没有真心宠爱过还是我不曾实在触动过为什么死到临头,生在我心深处的不是那点滴聚敛的饱满,反是灰飞烟灭般越来越抓不住的虚空
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
我不知道怎么开口,但现实不许我再拖下去。
眯眼腕子上幽光娆娆的冥玑,我叹了口气,睁开眼,痴痴望着他。
“怎么没睡”千云戈的声音在静夜中格外醇浓。
“我明天要出去祭个人。”我淡淡说道。
“哦什么人”
漏拍心跳,我转动眸光,道:“个曾经生死相许的人。”
千云戈缄默片刻,稠着嗓子问:“生死相许可见是胡说八道,命都没了,有什么许不许”
“千云戈”
他骤然噤口。
我无力地撑起身,心里阵发紧,但还是忍住虚脱般的茫乱:“你不可能困我辈子,该做的事该去面对的人总是逃不过的”
但愿秋霜落叶后,此景此情非惨淡,君莫妄,衡不过令朝夕过
“你可是也有过生死相许的人”说时无心,出口骇然,我下绷紧了身子,不敢看他。
身旁传来声颓涩的轻吟,千云戈倒答的坦然:“有。”
“哦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千云戈有些艰难地揣度着,而后赧然笑:“女人。”
女人这就是她和我的不同
女人我不懂,所以唯的个我辜负了;这辈子,我变得只有男人。
女人我非要去和女人争么
原来如此。
我不敢再继续下去,于是起身越过他,笃自下地转到屏风后,但仍不肯泄漏些许失控;突然,看到多宝格上的紫晶竹,不由得失起神来妒鸾啼淑,紫晶浴血,何等凄艳亏了千云戈那日发疯,大小珍玩造了满地,却独没有动这紫晶竹下这世间的事,怎么这样难解
“你是非要去”千云戈又问。
我“嗯”了声,便不多话。
千云戈竟应许了:“那你去吧,我叫人随护着。”
“不用,我会自己小心,可能要去整天,若回来晚了,你也别急”我再难说下去,压抑着,泪还是落了下来,淆然滑过喉结,凉的撼人。
“好,我不派人随护,也不让人暗中保护,你去吧,去哪都行,去多久都行,去找谁做些什么都行,你原是均赫王府买进来的,先是送了出去,又跟我这么多年,该偿的也早该清了,以后谁也管不着你,你得偿所愿,自由自在了”他赌气似的发泄通,狠劲个翻身便没了声响。
我时间郁结胸闷,踌躇向前,但终于忍住好,你总算醒悟了,我本是别人还的债,是个替身,是个祸害,是个玩儿物,是个多余的,现在切了结,我也该消声觅迹。
于是尽力敛住声气,我恭敬道:“那就谢过王爷了,既如此,也不用等明天,求王爷传命下去,我现在便可离开王府”
静着
静着
静着
千云戈猛地丢过只玉枕,骇然砸在屏风上:“滚”那声怒吼伴着屏风倒地的声音,在夜半时分显得格外刺耳。
我吓了跳,连忙退后,屏风的棱角还是滑到我的腿上,钝痛的感觉绞在片破碎不堪中,我分不清是心吗这下终可以死而无憾了吧
不等转缓过来,芫儿谷庆并着千云戈的贴身仆婢们便赶了上来,见到这番光景,都不敢张息。
我努力扯出个笑,回头对上众人,扫了圈,道:“王爷刚才下了令,以后我就不是这均赫王府的人了,劳烦大家为我作个证,免得以后被人误会”
“七少爷”芫儿不敢相信地诺诺开了口。
“芫儿姐姐,这些年,辛苦你了”别哭,别哭我不住对自己说。
“七少爷你说什么”芫儿先垂下泪来。
我觉着好笑,这算什么,当着均赫王爷的面,我还要演出“惨将别”的戏吗快算了吧,丢的起面子,丢不起里子。
霎时收起好面孔,我冷笑道:“你哭什么不过个丫头,也学着别人情深意重的叫你姐姐也是给你些颜面,你再烦,我不奉陪了”
说完,我穿过众人,大步下楼,去不回头。
没想到离开就是这么轻易的事,更没想到我是这样大摇大摆笑得灿烂离开均赫王府。
芫儿还是追来了,哀求着要我带上些衣物盘缠,我不是清高,是实在没力气拿;
谷庆麝兰跟在后头直挽留,但双脚着了魔似的,停也不住;
陈松顾铁岭培仁甚至朝被我陷害的李靖全都来了,我恍惚着,如坠深梦;
四年
就这些七少爷以后怕不能这样称谓了
就这样销魂再也不是了
就收场谢幕了
我是谁
于是终于个人越走越远,拒绝众多好意收留,我无处可去。
在空阔的长都街道摇晃,突然,双大手拉住了我。
意外吗本也该是顾峥,除了他,没人知我这般丝丝入扣。
“我先送你去杜姑娘那里吧,都不过是气头上,事情过了还是跟从前样。”顾峥柔声宽慰,只是神态间带着陌生的疏离。
我愣了刻,抚上他的手;他略有闪躲;我轻轻推开那片熟悉的温热,又要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