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略转醒些,顾峥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慌愣愣地望着我,不敢稍动。
我抹下血迹,眯着眼,似要把他刀刀剜割了般:“好,又吐血了皇上不是说那毒叫三啼血顾峥,你再打几下子就如愿”
“我不是”顾峥疯了似的把掳过我,紧紧攥在怀里:“我不是我没想伤你我没想伤你我没想啊”
我倒笑了,仰头承着他的泪,满意地在他耳旁道:“你真不想伤我么”
顾峥不答,只把我抱的更紧。
我努力挣开他,死盯着问:“顾峥你真不想伤我还是假意唬我”
“我不想伤你,我不想,你别气,我刚才昏了头”他扯住我的双臂道。
“那你想我死么”
“我我恨你不救自己我恨我救不了你”
我望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定色道:“你放心,我死不了。你告诉我,你说绝不当我是兄弟,那你想当我是什么”
顾峥躲闪着,脸上的血色阵阵上涌。
“我问你句话你都不说,你是要呕死我”
“五儿,你别逼我,我刚才时糊涂了,你要打骂多少我再不还下”
我冷哼声:“不过问你句话,你爱说就说,过了今天,你再跟我说我也只当猪狗之声”
顾峥踌躇着,终于喏喏道:“我想你是五儿,我想要你”
“不就是这些皇上还答应你什么了”
顾峥抬起头,哀然道:“五儿,别问了我只想要你。”
“恐怕不尽然。皇上还给你别的了吧是金银财宝,还是高官厚禄还是美女佳人”
“五儿”顾峥喝了声,又道:“我知道你心里没有我,也不在乎我待你的心,所以我早不奢求。你想干什么我清楚,我不在乎你毁了我,只是算我求你吧,给我留些余地,让我活着还能好好想你,别让我什么都没了,生不如死”
心上似有巨石般,我压抑地透不过气,像要死了似的。
顾峥的泪脸越变越模糊,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下了车。
我空对四壁,胸中撕裂般愈见抽痛,终于再奈不住,口鲜红喷了出来
有生头次,我见着了娘。
娘很美,很美很美
穿着绯色的衣裙,绾着动人的云鬓,水袖在万紫千红中掠过
星眸转,顾倾城;朱唇启,浅吟掣天。
玲珑的腰肢婀娜惊魂,巧动的莲步点水惑心,任是蕊珠仙子也赛不过这样的丰姿,我第回知道,上苍的钟灵神秀原都许给了女子,而我偷来的销魂竟如此卑微可耻。
这样的娘,千云戈怎不动怀
所以上天入地,管是多少亘古的神将怪杰帝尊王威,千云戈为娘可以拼敌切,入不复之劫。
而我在人间,仰头看他们翱翔云颠
千云戈的血染红切,生生刺痛我的眼我的眼,终看不见,于是在惊涛骇浪般的血色中哭求:别让我看不见,我宁可失去切,只要能看见你们流连的踪迹,哪怕是很远很远
11
从没想过我会这样醒来
陌生的处所,痛彻的心魂,困顿的身肢,还有周围聒噪而争执的人形。
你别疯了,快把他送回去,难道真等天下大乱了不成
我不反正他要死了,我陪着他正好块
你胡说什么快放开,他不死也让你揉搓死了
我睁开眼,诧然想起梦里的情景,直骇得忍不住抽搐,于是拼命在四周寻着千云戈的身影,越来越惊慌失措。
“五儿”
“销魂”
顾峥和杜倾雨同拉住我。
我哽咽声,扯着嗓子哀求:“千云戈叫千云戈来叫他来”
他俩愣了刻,终于明白我话中之意,不由现出各自的难色。
嘶喊渐成悲吟,我只觉阵淤痛如沉渊般快将我溺死;双手紧紧抓着胸口,心却依旧要从断裂中蹦出。
“销魂”杜倾雨不忍地拉开我深入皮肉的十指,体惜道:“你别担心,这就送你回去见他”
那迷痛依旧徘徊不散,我怕极了从没有这么怕过,像失去母体保护的胎儿,艰难地蜷起身子。
“你们让开吧,他没什么,只是让梦魇住了。”个青衫男子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哥,你快给他看看。”杜倾雨说着推开顾峥,让那青衫男子坐在榻上。
那人犹豫下,终究拉过我,凝神号脉。
不多时,他放开我,说道:“暂时没什么大碍,只是化蝶的毒进了二玄;有冥玑护着,加上小心修养,那最后玄应该不会来的太急。”
杜倾雨持重地点点头,看那人眼,又对我说:“放心吧你那均赫王爷现在正疯了似的满世界找你呢,我让人叫他来接你就是了。”
我猛然拽住杜倾雨,虚声问:“我是不是要死了”
“你胡说些什么你死不了,谁也不让你死,好好养你的病是正经”
我不松手,依旧执言:“倾雨,你老实告诉我我不怕,真的;只是想知道实情,我求求你”我说着挣扎起身。
杜倾雨安抚住我,眼眶不禁红了:“别动”迟疑刻,她终于说道:“你这毒,我们也解不了,非得有解药才行。这是你第二次咳血了。我哥说,幸好你有冥玑护着,那毒长的倒不至那么快,但”
见她噤口,我知道必不是好兆,可狠心,还是坚持说:“你但说无妨。”
“终是熬不过三个月了。”杜倾雨声音渐弱,垂着头,不敢再直视我。
我身子晃,险些瘫软下去。
杵在近旁的顾峥忙上来扶我,又揽在怀里,痴声劝慰:“别怕,五儿,别怕我决不让你死,我拼了性命也不让你死的;是我错了,才让你受这么多罪”
杜倾雨沉默片刻,叹道:“事到如今,我就告诉你吧。
这毒,是彗升武苑大当家沈昭恩的妹子沈孤瑛的暗门子毒术。她直恋慕均赫王爷;当年,千云戈气你娘变心,与沈孤瑛有过段孽缘;沈孤瑛善用毒,千云戈本来是想借机毒害先王千云潇,谁知倒让沈孤瑛钻了空子。
之所以叫化蝶,不光因为它毒发如化蝶,更因为它本就是蝶卵,只不过专门用毒物灌养的。那解药也只有化蝶完全长成的时候用才作效,毒若不发,用多少解药也是徒劳。
这本是卵生脉的毒物,而你与你娘双双中毒,可见当年沈孤瑛是有意下了两脉蝶卵。想必千云戈也不知道这些,否则也不会只向沈孤瑛要来颗解药。
你那均赫王爷这么多年直逼着沈孤瑛交解药,生生把她关在王府暗牢中近二十年,受尽极刑。沈孤瑛现归顺皇上,她这回是铁了心要找千云戈报仇,所以这解药实在难求”
我越听越觉得无力;顾峥也愁了刻,可依然说道:“难求便难求,我定想法子求来,五儿你别担心,你决不会有事”
我哀然望着顾峥,心中阵酸涩,于是忍不住问:“顾峥,你这是图什么呢”
顾峥窘,簇了簇眉,却不答话。
“你知道我不会对你”
“别说了。”顾峥瓮声打断我。
我从顾峥怀里挣出来,别过脸:“你不用为我如此;我不希罕,也用不着你劳心费力。”
“五儿”顾峥低吼声拉住我,“我便千错万错,你就不肯稍微体惜我些别人伤你,不知甚我多少倍,你也没有这么计较过,为什么我为什么”
我不由抚上顾峥痛苦万分的脸,悲凄道:“顾峥是我不值啊”
“你再说这混帐话,我就我”他狠狠哽了半天也说不出,终于又把我揉在怀中,黯然垂泪。
我抚着他的背,静静地说:“顾峥,你待我的情意我辈子还不了;我此生欠人太多,所以才要受这么多磨难就当为我,也为你自己,你答应我件事可好”
顾峥震,直起身打量着我,心有余悸地摇着头:“我不答应你每回叫我答应你的事,都让咱们吃尽了苦头,我不答应”
我推开他,苍然捂住胸口,艰难道:“好,那你离我远远的,再别想我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