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意,我都会强迫你爱上我。”
他没有回答,坚持说明天有一个约会,抽身走了,走时把他钱袋里仅剩的几个
路易给了麦西姆,作为对这顿晚餐的酬劳。对他来说,一切都结束了。有什么理由
去打搅这个女人的生活呢?他能献给她什么来补偿她因为他而失去的一切呢?
当天他便把他的决定写信告诉了她,他尽可能地措辞委婉,语气诚恳,但并没
有告诉她在爱欲的一夜之后,竟听见被抛弃的爱人的哀哭、她冷酷的笑声以及如同
出自洗衣女工之口一般的咒骂,他突然感觉到他们的恋情,他们轻率浪漫的短暂爱
情受到了凶狠、不可救药的沉重打击。
这个高大的青年,他的心一直远离巴黎翱翔于故乡的荒野之中,在他的性格里,
有着从父亲那里遗传来的粗犷和自母亲处得来的温柔细腻的情感和极其敏感的天性。
另外帮助他抵御淫乐生活的诱惑的还有一个前车之鉴,那就是他的一个叔叔,他的
狂放荒淫几乎毁了整个家族,使家族的名誉蒙受耻辱。
塞沙利叔叔!只需想起这个名字和跟它联在一起的寻花问柳的悲惨下场,让就
不可能接受一个妓女的爱,这样的行为将会带来可怕的后果,何况,他跟芳妮之间
只是逢场作戏,他并不曾认真地把她放在心上。不过拒绝她比他想象的要困难得多。
在形式上虽然分离了,但她仍然不断地来找他,他的拒绝接见、闭门羹、无情
的命令,都不能使她气馁。“我是没有自尊心的……”她写信给他说。她在他到饭
馆去吃饭的时候守望着他,在他看报的咖啡馆门口等候着他。她既不哭又不闹。如
果他正和别人在一起,她就跟着他,等待他独自一人的时机。
“今天晚上你要我吗?……不?那好,下次吧。”于是她像一个小贩挑起他的
重担一样温顺地离去,留下他追悔他的残忍,为每次都结结巴巴地撒谎、冷酷地拒
绝她而后悔。“考试的日期近了……没有时间……以后吧,如果到时候你还愿意的
话……”事实上,他打算在考取以后,即刻就到南方去休假一个月,希望她在这期
间内能够忘掉他。
不幸的是,考试刚完让就病倒了。他在外交部的走廊上传染上咽炎,因为没有
及时治疗病情恶化了。除掉几个同省的大学生之外,他在巴黎不认识什么人,而他
们又因为他对自己的交际圈颇为挑剔,与他早就疏远了。再说在这种时候需要的是
非同一般的忠诚。于是在他得病的当夜,芳妮·勒格朗就出现在他的床前,整整守
了十天,寸步不离,她不知疲倦地照料他,既不害怕也不感到厌恶,像女护士一样
熟练地用温情熨帖看护他。有时,高烧使他仿佛回到了儿时的一次重病时,他想起
了他的狄沃娜婶婶,当芳妮把手放在他滚烫的额头上时,他说:“谢谢,狄沃娜。”
“不是狄沃娜……是我……是我在你身边……”她的精心照料和在门房里熬制
的汤药救了他,他的烧慢慢地退了。让惊讶于她那双养尊处优、追逐欢乐的手竟如
此地敏捷、灵巧和麻利。夜里她只在沙发上睡上两个钟头——拉丁区旅店的沙发,
就像警察局里的木板床一样坚硬。
“你难道不回家了吗,我可怜的芳妮?”有一天他问她,“我现在好多了……
你应该回去了,也好让麦西姆放心。”
她大笑起来。麦西姆,还有整幢房子,连同家具、衣物、甚至卧具全都卖掉了,
她现在仅有的就只是身上的一身衣服和没被她的女仆卷走的几件内衣了。如果他赶
她走,那她只能流落街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