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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乳肥臀 第十四章

直到**暖**开的清明节,司马**的十九颗人头还悬挂在福生堂大**外的木架子上木架子用五根**大、笔直的杉木搭**,形状似一架秋千人头用铁丝拴着,悬挂在横木上尽管乌鸦、**雀、猫头鹰几乎啄光了头颅上的**,但还是能毫不费力地辨认出司马亭**的头、司马亭的两个傻儿子的头、司马库大**、二姨太、三姨太的头、三个**人生下的九个儿**的头和正在司马**串**戚的司马库三姨太的爹娘和两个xx的头遭劫后的村子死气沉沉,幸存的人们都像鬼**,白天躲在黑暗中,夜晚才敢出来活动

**一去不复返,没有半点音信↓扔下的男孩带给我们无穷的烦恼我们躲在地道里那些黑暗的日子里,为了不把他饿死,母**只好给他喂**←张着大嘴,瞪着大眼,贪婪地吸着属于我的xx←的食量惊人,把两个xx吸**了**瘪的皮口袋,还咧着嘴哭泣←的哭声像乌鸦,像癞蛤蟋像猫头鹰←的神情像狼,像野**,像野兔子←是我的不共戴天的仇敌←霸占母**xx时,我痛哭不止;我夺回xx时,他大哭不休←哭嚎时竟然睁着眼睛←的眼睛像蜥蜴的眼睛该死的上官招弟抱回了一个蜥蜴生的妖**

在双重折磨下,母**的脸浮肿、惨白,我恍惚感到她的身上**出许多鹅黄**的芽苗,就像萝卜窖里那些越过漫**冬季的萝卜☆先**芽的地方,是母**的xx,从那数量越来越少的**里,我已尝到了糠萝卜的味道【马**那个**账**子,你难道就尝不到这可怕的味道?属于谁的谁珍惜,但我已经无法珍惜了我不吸必被他吸宝葫芦、**鸽子、瓷**瓶,你表皮枯槁,**分减少,**管青紫,xx发了黑,有气无力地垂下来

为了我跟那****蛋的生命,母**带着**们,大胆地钻出了地窖,回到阳光普照的人间我们**东厢房里的麦子没有了,驴和**骡没有了,锅碗瓢盆都**了碎片,神龛里的瓷观音**了无头尸首母**忘记拿下地窖的狐狸皮大衣、我与八姐的猞猁皮**袄也不见了**们须臾不离身的皮**衣服薄了,但**根腐烂,一片片*落,这些衣服使她们**了遍体癞疮的野**上官吕氏卧在西厢房的磨盘下,啃光了母**临下地道前扔给她的二十个萝卜,屙出一大堆卵石般的**屎

母**进去看她时,她抓起那些**屎蛋投过来↓的脸皮像冻烂的萝卜,白发纠缠**绳子,有的直竖着,有的拖到背上↓的眼睛里放出绿光母**无奈地摇摇头,把几个萝卜放在她的面前**人——也许是xx人——留给我们的,只有半窖**了黄芽的糠萝卜母**绝望了,找出一个没被打碎的瓦罐,瓦罐盛着上官吕氏珍藏的砒霜母**把这些红**的粉末倒进萝卜汤里砒霜溶化,汤面上漂浮着一些彩**的油**子,一**腥臭的气味蹿上来↓用木勺子搅着萝卜汤,搅匀了,盛起来,慢慢地倒,一线浑浊的**,沿着木勺的缺口,哗哗地注到锅里母**的嘴角怪异地**动着母**把一勺萝卜汤倒在一只破碗里,说:“领弟,把这碗汤端给你****”

三姐说:“娘,你在汤里加了毒**?”母**点点头“要把****毒死?”三姐问

“大**一块死”母**说**们齐声哭起来,连瞎眼的八姐,也跟着哭↓的哭声细弱,像只**蜜蜂,那**又大又黑、却什么也看不见的眼睛里,盈着泪**八姐是凄惨中的最凄惨,可怜中的最可怜“娘,我们不愿死……”**们哀求着

我也跟着哼唧:“娘……娘……”母**说:“可怜的孩子们……”她大声地哭起来,哭了好久,我们伴着她哭母**响亮地擤擤鼻涕,把那只破碗连同碗里的砒霜汤,扔到院子里↓说:“不**!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呢?”母**说完,**直腰板,率领着我们,走上大街,寻找吃食我们一**,是村子里首先出现在大街上的人

起初看到司马**的人头时,**们还有些害怕,几天后便熟视无睹【马**的****蛋在我母**的怀抱里,与我亦呼应,母**曾指着那些人头对他悄声说:“可怜的孩子,好好记住吧”

母**和**们走出村子,在苏醒的田野里挖掘那种白**的草根,洗净捣烂,煮**汤喝聪明的三姐挖掘田鼠的巢**,除了能捕到**味鲜美的田鼠,还能挖出它们储存的粮食**们还用**绳编织了渔网,从**塘里捞上苦熬了一冬变得又黑又瘦的鱼虾有一天,母**吃着把一勺鱼汤倒进我的**,我毫不犹豫地便吐了出来,并放声大哭母**把一勺鱼汤倒进司马**那个****子**,他竟然傻乎乎地咽了下去母**又喂他一勺,他又咽了母****地说:“好了,这个冤孽,到底能自己吃东西了你呢?”母**望着我,说,“你也该断**了”我恐惧地抓住了母**的xx

在我们的带动下,村子里的人们出动了田鼠们遭到了空前的劫难,接下来便是野兔、鱼、鳖、虾、蟹、蛇、青蛙°阔的土地上,活着的东西,只事有毒的癞xx和**着翅膀的飞鸟如果不是大量的野菜及时**出,村里的人大半都要饿死

清明节过后,鲜**的桃**败落,田野里蒸气袅袅,土地喧腾,等待着播种,但我们没有了牲畜,没有了种籽待到沼泽地的**汪里、圆形的池塘里、湖边的浅**里都游动着**胖的蝌蚪时,村里的人开始流亡∧月里,所有的人几乎都走了,但到了五月里,大部分人又重返故乡樊三大爷说,这里毕竟还有野草野菜可以充饥,别的地方连野草野菜都没有到了六月里,有许多外乡人也来到了这里←们xx在教堂里,xx在司马**的深宅大院里,xx在废弃的磨坊里←们像饿疯了的**,抢夺着我们的食物后来,樊三大爷纠集村里的男人,发起了驱赶外乡人的活动樊三大爷是我们的领袖,外乡人也推举出自己的领袖——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是捕鸟的能手,腰里别着两把弹弓,肩上斜挎着一个口袋,口袋里装着用胶泥nie**的泥丸,三姐**眼看到过他的绝技:有**鹧鸪在半空中追逐着**尾,他**弹弓,根本没有瞄准,似乎是随随便便地**出—个泥丸,一个鹧鸪便垂直地落下来,恰好落在我三姐脚下⊙鸪的头被打得粉碎另一只鹧鸪惊叫着往空中钻,那人又**出一丸,鹧鸪应声落地那人捡起鹧鸪,走到我三姐面前←看看我三姐我三姐用仇恨的目光看着他樊三大爷已到我**进行过驱逐外乡人的宣传,煽起了我们对外乡人的仇恨那人非但没捡我三姐脚前那只鹧鸪,反而把手里那只鹧鸪也扔了过去←一声没吭就走了

三姐捡回了鹧鸪,让母**吃上了鹧鸪**,让**们和司马**的****蛋喝上了鹧鸪汤,让上官吕氏吃上了鹧鸪骨头↓咀d爵骨头的声音很响:嘎嘣!嘎嘣!三姐保守了外乡人赠鹧鸪的秘密⊙鸪很快变**味道鲜美的**,**我的胃**

有几次,母**曾试图趁我xx着时把xx塞到司马**的**男孩**,但他拒绝接受←吃着草根树皮****,食量惊人,只要塞到他**的东西,他都一律咽下去

“简直像一头驴”,母**说,“他生来就是吃草的命”连他拉出的粪便,也跟骡马的粪便一样▲且,母**还认为他生着两个胃,有反刍的能力经常能看到,一团**草从他肚子里涌上来,沿着咽喉回到口腔,他便眯着眼睛咀嚼,嚼得津津有味,嘴角上挂着白**的泡沫,嚼够了,一抻脖子,咕噜一声咽下去

mpanel(1);村里人发起了与外乡人的战斗u是樊三大爷去跟他们说理,礼请他们出境

外乡人推举出的代表、就是赠我三姐双鹧鸪的、人称鸟儿韩的捕鸟专**←按着腰间的双弹弓,据理力争,毫不退让←说这高密东北乡原本是无主的荒地,大**都是外乡人,你们住得,我们为什么住不得?话不投机,很快便吵起来,吵到**烈时,便开始拉拉拽拽、推推搡搡村里一个冒失鬼,人送外号痨病六的,从樊三大爷身后冲出来,抡起铁棍,对准鸟儿韩老娘的脑袋便是一棍,那**子脑浆进流,断气身亡鸟儿韩哀嚎一声,好像受伤的狼←从腰里**弹弓,弹指间**出两颗泥丸,打瞎了痨病六的双眼接下来是一场**战,外乡人渐**败势,鸟儿韩背着老娘尸首,且战且退,一直退到村西大沙梁子下鸟儿韩放下母**,拔下弹弓,装上一颗泥丸,瞄着樊三大爷说:“当头的,**赶尽杀绝吧?兔子急了也咬人!”言未毕,嗖溜一声,一颗泥丸**中樊三大爷左耳鸟儿韩说:“看在都是xx人份上,我留你一条命”樊三大爷**着豁**两半的左耳,一声不吭地退了

外乡人在沙梁子下搭起了几十个窝棚,争得了立足之地十几年后,这里便**了一个村庄又过了几十年,这里变**了一个繁华的大镇,房屋与大栏镇几乎连**一片,中间只隔着一个大池塘,一条**路九十年代,大栏镇撤镇设市,沙梁子镇变**了大栏市的湾西区到那时这里会有一个亚洲最大的东方鸟类中心,许多在国**动物园里都难觅踪影的珍稀鸟类,可以在这里买到当然,买卖珍稀鸟类的活动是半秘密地进行的鸟类中心的创始人,就是鸟儿韩的儿子鹦鹉韩,他依靠饲养、繁殖、培育新品种鹦鹉发**致富,并在他**耿莲莲的**助下大出风头,然后锒铛入狱

鸟儿韩在沙梁上埋葬了母**,提着弹弓,**着异乡口音,在大街上骂了两个**←向村人们表达了这样的意思:我现在是光棍一条,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大**能相安无事有痨病六瞎掉的双眼和樊三大爷的豁耳朵为例,村里人谁也不愿再去出头何况,我三姐说,人**把娘的命都搭上了

从此,外乡人和村里人便心存芥蒂和平相处了我三姐与鸟儿韩几乎每天都在初次相赠双鹧鸪的地方相遇,起初还像偶然相逢,后来便**为田野约会,不见不散

三姐的双脚把那块地方踩得寸草不生一片白净鸟儿韩每次都不说话,扔下鸟儿便走有时是**斑鸠,有时是一只野**,有一次,他扔下了一只身高背阔、足有三十斤重的大鸟三姐费了**劲儿才把那鸟背回**,连见多识广的樊三爷也不知这只鸟的名字我只知道那大鸟的**味无比鲜美,当然我是通过母**分泌给我的**间接地知道了那鸟**的鲜美

樊三爷依仗着他与我们**的**密**,特别提醒母**注意我三姐与鸟儿韩的**,他的话说得质量低劣,味道腐臭:“侄媳**,您**三姑娘与那个捕鸟的……艾伤风败俗,村里人都看不下去啦!”母**说:“她才多大呀!”樊三大爷说:“你们**的**儿,跟别人**的不一样”母**顶了他一句:“让那些嚼舌根子的人下地狱去吧!”

尽管母**顶了樊三,但当三姐提着一只半死不活的丹顶鹤归来时,母**还是严肃地与她进行了谈话“领弟,”母**说,“咱不能再吃人**的鸟了”三姐直着眼问:“为什么?他打只鸟儿比捉个虱子还容易”母**说:“再容易也是人**捉的你难道不知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的道理?”三姐说:“等我将来还他就是了”母**说:“你拿什么还?”三姐轻松地说:“我嫁给他”母**严厉地说:“领弟,你两个**,已经把咱上官**的脸**尽了,这次,我说啥也不能听你的”

三姐愤愤地说:“娘,你说得轻巧,如果不是鸟儿韩,他能有这样么?”三姐指指我,又指指司马**的**男孩,“还有他”母**看着我丰润的脸和司马****子红红的脸,无语可对,憋了一会儿,说:“领弟,从今以后,咱说啥也不能吃他的鸟了”

第二天,三姐背回来一串野鸽子,赌气地扔在母**脚下

转眼间便到了八月,**群的大雁从遥远的北方飞来,降落到村子西南方向的沼泽地里村里人和外乡人运用钩钓、网苫等古老的方式,猎获着大雁起初人们收获颇丰,致使村子里大街**巷处处飘着雁**,但大雁们很快就学**了,它们栖息在沼泽地淤泥最深、连狐狸都难以立足的中间地带,使人们的种种诡计统统落空只有三姐,每天总能提回一只雁,有时是死的,有时是活的,鬼知道鸟儿韩用什么方法捕获了它们

面对着严酷的现实,母**只有妥协因为不吃鸟儿韩赠送的鸟,我们将缺乏营养,像村里大多数人一样,浮肿、气喘,双眼如鬼火一样闪烁不定▲吃了鸟儿韩的鸟,无非是继鸟枪队**和毁桥专**之后,再来一个捕鸟专**做**婿

八月十六日上午,三姐又去原地领鸟,我们在**企盼着大**都有点吃腻了带青草味儿的雁**,盼望着鸟儿韩给我们换换口味,不敢奢望三姐再背回一只那种**味鲜美的大鸟,但提回几只野鸽、鹌鹑、斑鸠、野鸭,总是可能的吧?

三姐空手而回,双眼哭得像桃子一样母**急问缘故,三姐说:“鸟儿韩被一群身穿黑衣、佩着**枪、**着自行车的人捉走了……”

一同被捉的,还有十几个青**男人←们被捆**一串蚂蚱鸟儿韩奋力**着,双臂上发达的肌**鼓得像气球一样兵们用枪托子捣他的****、腰眼儿,用脚踢他的**←双眼发红,像要****,或者是火“你们凭什么抓我?”鸟儿韩大叫

一个**头目,抓起一把泥土,摔到鸟儿韩脸上,**了他的眼←困**般咆哮着三姐追上去,站赚喊一句:“鸟儿韩——”便立赚等到队伍远去,她又追上去,站赚喊一句:“鸟儿韩——”兵们望着三姐,不怀好意地笑着☆后,三姐说:“鸟儿韩,我等你”鸟儿韩大声说:“去你妈的,谁要你等?!”

中午,面对着一锅能照清人影的野菜汤,我们——当然也包括母**——才意识到鸟儿韩对于我们是多么的重要

三姐**炕上,哭了两天两夜母**用几十种方法试图止住她的哭声,但都无济于事

鸟儿韩被捉走后第三天,三姐从炕上爬下来,赤着脚,毫无羞耻感地袒**着**膛走到院子里↓跳上石榴树梢,把柔韧的树枝压得像弓一样母**急忙去拉她,她却纵身一跃,轻捷地跳到梧桐树上,然后从梧桐树又跳到大楸树,从大楸树又降落到我**草屋的屋脊上↓的动作轻盈得令人无法置信,仿佛身上生着**的羽**

她**在屋脊上,双眼发直,脸上洋溢着黄金般的微笑母**站在院子里,仰着头,可怜巴巴地哀求着:“领弟,娘的好闺**,下来吧,从今往后,娘再也不管你啦,你愿意咋样就咋样吧……”三姐毫无反应,好像她已变**鸟,听不懂人类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