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轻抚,燥热中已隐隐有些清凉气息。蜒起伏的山路上,蹄声嘀嗒清脆,扬起的尘灰中,疾速驶来三匹快马。
骏马气喘咻咻,口吐着水雾,不断打着喷嚏,身上积满灰尘,显见已行了极远的路程。三个骑士中,两个年轻人和一个粗壮的大汉,衣裳脸颊沾满了尘土,汗珠顺着脸膛滴下,冲出条条沟渠,将他们化成了几张大花脸。
蜀道艰难,自入了川开始,道路便一直在崇山峻岭中盘旋,所谓的官道也不过是在半山腰开凿出几条小路,狭窄无比,一边靠着险峻的山崖,转过头来,就能看见脚下刀削似的岩壁和奔腾不息的江水。
「宫主,快看!」行在最前面的壮汉,早已下了马来,四处瞄了几眼,突然指着路边的界碑,兴奋大呼起来。
中间的年轻人急忙走上前去,与那壮汉并行。这界碑年代久远,字迹斑驳,隐隐可见三个鲜红的大字——「叙州界」。
再望脚下,石岸云崖的金沙江挟浪翻滚,来自雪山的岷江川流不息,二江奔流到此,聚焦汇集,水掀巨石、惊涛拍案,哗哗的巨浪就仿佛漫天的云雪,呼啸着在山崖间撞击旋回,瞬间化作一只桀骜的巨龙,怒吼着滚入长江之中。
「这就是叙州了?」青年男子拍了拍马背,黑亮的脸上露出浓浓的惊喜。
后面马上的小厮,擦了额头上地汗珠。从马背上取过水囊和糕点递到前面二人手中:「秦大哥,铁六叔。先吃点­干­粮吧!」
秦枫接过糕点狼吞虎咽几口,又猛灌一顿清水。冰凉地水珠顺着脖子钻入胸膛。说不出地清爽伶俐,他放下水囊,眺望长江,久久才长吁一口气:「叙州,终于到了。不容易啊!」
山路盘旋着,横挂在山腹中,淅淅沥沥往前延伸。又行了一截,却是突然断落了。再也找不到出口。
又仔细看了几眼,依然如此,他蓦然睁大眼睛。满脸的愕然:「坏了。没路了!」才前行了二百丈不到,山崖就已经断落。无论怎样寻找,前方连一条羊肠小道都没见着。望见对面隐隐的青山,铁六叔吞了口吐沫,怒道:「真他娘邪了,连条路都见不着!难道这叙州,是与外界隔绝地不成?!」
与外绝隔绝显然是不可能的,叙州负山临江、百夷出没,自古就是西南半壁、川之重镇。怎么会与外界没有通路呢?
秦枫愁眉紧锁、冥思苦想了半天,目光落到那汹涌奔腾地江水上,忽然眼睛一亮,兴奋的跳了起来:「谁说没有路。这不就是么?!」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三江融合、波浪滔天,掀起地水花撞击着崖壁,直飞达到半山腰际。铁六叔睁大了眼睛,骇道:「宫主,你是说,渡江?!」
秦枫点点头道:「川蜀自古就是『七山一水二分田』,陆路水路交互,岸上走不通,那就只有行舟了。」
这江湖交汇处,水流湍急,就仿佛一处通天河,别说木船了,就是一块巨石掉落下去,也翻不起个浪花。铁六叔目瞪口呆:「宫主,你别吓唬我,这江水怎么行船?!就算能行船,又有哪个?
是啊,谁敢摆渡呢?!秦枫唉了声,默默摇头,眉头紧拧在了一起。
「咦,」身后的那小厮远远地瞅了几眼,忽然惊叫道:「秦大哥秦大哥快看,前面好像有船!」
话音未落,便听崖间响起一阵悠扬的山歌:「喂——掬花开在凉山上,朵朵鲜花气味香,郞若有情早开口,莫等花谢不成双——」
自脚下的山崖壁中,缓缓行出一叶竹排,上有老少二人,左右各持一只绣,缓缓撑水而行。歌声正是从船上飘来,那竹排仿佛风浪上的树叶,颠簸起伏,摇摆不定,却始终不曾掀翻。
真有人撑船过河,还是用这样简陋的竹排?!铁六叔眼睛瞪直了,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秦枫早已跳了起来,甩臂大呼:「大叔,大叔,能不能载我们一程,我们要」
那水流湍急,他喊了几声,船上人才听到。二位是一个健硕的老者和一个清秀地少女。那少女皮肤白皙,面容秀美,身着一件青黑­色­斜襟长衣、绉褶花裙,领边、袖口、围腰都以五­色­丝线镶竹,正是典型地苗女装扮。
小船缓缓停了下来,苗女转过头来,望了他们几眼,惊奇道:「你们是华家人?!」
这少女的华语带着川音,清脆甜美,几人听得舒服之极,秦枫急忙点头:「是的,是的,我们都是华家人!小姐。我们有急事要过河,能不能请你行个方便,载我们一程?!」
少女转过头去,向那老者道:「阿爹。这三个华家人要过河,要不要捎上他们?」
老者摇摇头。面露难­色­:「华家人素来­阴­险,还是少与他们打交道为妙!」
秦枫听不懂他们地苗语。但看那苗族老者摇头。便知事情不妙,急忙道:「小姐。你放心。只要你能载我们过河,要多少渡河钱我都给你!」
这一语却把苗女惹怒了。她狠狠一拍在水面上,娇声怒道:「阿爹讲,华家人­阴­险狡猾,一点都没错,开口闭口就谈钱。只有你们华家人才会这样!助人还拿钱财,要是传回山寨。九乡十八坞都会笑话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