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二姐姐说了你要出嫁的事,他们一定会很高兴。”
“那就好,我不孝,连上坟都没有回去过一次。”
“亲人们不会怪你的,我把属于二姐姐的那份酒也带来了,她是不能体会到嫁人的心情了,就让你替她感受吧!”
落雪回过身,看着高自己一个头还多的弟弟,昔日拉着她的手要糖吃的鼻涕小孩,已经长成了威武雄壮的少年郎。
时光毅然过去,很多东西已经不会停留在原地等待了。
她走到周琛子身后,那里是整整一车的女儿红,坛子上贴有红字,标明着年份。整整二十一坛酒。
在她出生那一年,娘亲埋下第一坛酒,之后每年,娘亲都会埋下两坛酒。
娘亲说埋到她及笄之年就不埋了,然后等她和妹妹出嫁之日,搬出来给客人们喝。
酒还在,味道越发的醇厚绵长,可埋酒的人却已经不在了。她十岁那年,城破家亡,什么都不存在了。
“你有心了,还记得娘亲埋的酒,挖出来给我送过来。”
“你是我姐姐,不管你认不认我,你都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没用的,你只要一天不离开苏家军,我一天都不会认你。”
“这么多年了,你何苦如此,你就这样恨苏家军吗?你自己不照样在苏家为奴为婢。”
“你现在不是奴籍了,是个平民。可你敢说,你不尽忠苏三小姐。”
“小姐对我如姐妹一般,她是亲人,不是恩人。”
“可苏家军就是我们的恩人,你为何要恨他们,就连我,你也恨!”
“是!我是恨。要是他们当年早点到,城就不会破,我们的家园就不会生灵涂炭。”
“爹不会战死,娘不会在敌人的马蹄下惨死。乡亲们也不会通通被屠杀。你二姐姐更不会那么年幼就死。”
落雪哭着失声怒吼,发泄着那么多年来心中的恨意,那些悲惨的屠杀场面,她从未忘记过。
“可没有苏家军,我们也得死。他们不是故意不来救我们,天意如此,苏将军也努力了。”
“所以我进苏府为奴为婢偿还救命之恩,可我永远不会感激,我们两个的命是用你二姐姐的死换来的。我要是以此庆幸,我怕百年之后会不得好死。”
争吵着的姐弟二人突然都不说话了,周琛子堂堂八尺男儿都不由地泪湿了眼眶,他带着哭腔喃语道:
“你恨苏家军救不了全城百姓,可我们又何尝不是救不了二姐姐,要是我们大胆点求救,也许二姐姐就不会死。”
“她也许能跟你一样,哪怕为奴为婢也会遇到一个好主子,然后欢欢喜喜地嫁个好人家。”
落雪扑上去捶打着周琛子,疯了似的哭喊,周琛子站在那里任她捶打,他也不顾一切的放声大哭。
他们委屈了这么多年,愧疚了这么多年。今天就让他们放肆地发泄一回吧!
姐弟二人嚎啕大哭,哭到最后,落雪咬牙吼道:
“你走吧!酒我下了,你也该回苏家军营中,等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我。”
说完,便背过身去,不再看周琛子一眼。周琛子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转身离去。
落雪站在原地又哭了一场,直到哭的眼泪都流不出了,才停止。她擦着眼睛回过身,要把那一车子酒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