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我偏开头,低低地说:“爸爸妈妈很爱你。”
我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那是我和妈妈的小秘密,永远的秘密。
妈妈一定不希望鼬知道这些,我又怎么能当着妈妈的面向鼬告密呢?
但鼬却并没有因为我的“仁慈”而好受,他颤抖起来,深深趴伏下去,把额头贴在地面上,整个人几乎都泡在了水里。
他的手深深扎进了泥土里,青筋毕露。
也许鼬已经知道了。
无论他曾经对于父亲的强权有多少不满,对族人的固步自封有多么失望,在家族和村子之间徘徊时又想过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
无论他和父亲之间产生了多少沟壑,无论他们的关系有多么冷漠又充满了争斗。
当鼬一步步走到父母身后,高举滴血的太刀之时,他一定意识到了。
爸爸妈妈并非对自己的命运毫无所觉,也从没想过要牺牲自己的儿子。
相反,到了最后的最后,他们依然把长子当做最大的骄傲,从未有过动摇。
这是只属于长子的殊荣。
那个灭族的晚上,鼬哭了。
不是因为弑亲的绝望,也不是因为对未来的恐惧和迷惘,更不是为了宣泄自己长久以来压抑的痛苦。他本来就是一个打落了牙都往肚子咽的老混蛋。
而是因为爸爸妈妈对他毫无保留的爱。
从来都是这样,能让人真正感到痛苦的,只有爱。
我不知道鼬在漫长的流浪和自我放逐中有没有过后悔和动摇,只知道那种爱成为了他永远也逃不开的噩梦。
这满山的尸骸是鼬永远也逃不开的枷锁。
但最悲哀的是,我们两个都心知肚明。
就算让鼬重选一次,他也依然会这么做。
鼬终于在泥水里泡够了,默默地直起身来。他狼狈得就像是街边的乞丐,而我站在他旁边,一尘不染,好似一个好整以暇的刽子手。
“噗”。
轻微皮肉开裂的声音在雨中响起,鲜血像是天边的虹那样飞溅出来,落在石碑前的土地上。几点微小的血液溅在石碑一角,碎成小小的花。
我将苦无从鼬的肩头拔出,这一下捅得又重又急,但鼬却没有丝毫的惊讶,也不曾有过一丝躲闪和摇晃,就像是那把苦无不是插在了他的身上。
鼬只是沉默着,稳稳地跪着,毫无保留地接受我的全部,无论是惩罚还是恩赐,就算我当场要杀了他,他也只会乖乖把脖子伸出来。不,甚至只要我的一个眼神,他就会自行了却生命,因为害怕弄脏我的手。
鲜血迅速蔓延,染红了鼬的半个身子。
血债血偿。
就算爸爸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