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他最后的姿势还保持着身体向前探着。他的眼睛什么都看不到了,脸上却还满布着贪婪。
贪婪,这就是他留给人世间的最后一副嘴脸。
或许在他的心里,什么都没有他的江山重要吧?
元幼祺的两行泪水,顺颊而下。
她终是将魏帝的身体扳好,覆上锦被,又右手拂过他的眼睑,合上了那双充满了贪婪而杀戮,无法瞑目的眼睛。
至少在别人的眼中,元幼祺希望他是死得安详的。
做完这些,元幼祺忙去照看顾蘅。
顾蘅的状况很是不好。
若说之前的她能够对着濒死的魏帝侃侃而谈,那或可算作回光返照的话;那么此刻的她,生命已经所剩无几。
她的瞳孔已散,唯有深一下浅一下的呼吸才能表明她还活着。
谁也不知道她之前究竟是如何做到以她那近乎破碎的残躯,硬生生撑着地站了许久的。
魏帝已经一命呜呼,元幼祺克承大统毫无悬念。顾蘅所有的心愿已经达成,能够让她不立时殒亡的,唯有脑中最后的那一点点执念。
她已经倒在了元幼祺的怀中。
她知道元幼祺在无声地流泪,因为泪水已经洒落在了她的脸上。
而她的五感正在急速地流失,她快要看不见、听不见了,连那点子对于元幼祺气息的感知都快要寻不到了。
“回……回去……”她惨白的嘴唇,吃力地吐着几个字。
元幼祺的泪水汹涌得更加厉害,她知道,顾蘅是真的要去了。
她更知道,顾蘅要“回去”的是哪里。
燕来宫!
唯有燕来宫!
因为那里,有娘亲存留下来的记忆……
“好!我们回燕来宫!马上!”
元幼祺抹了一把止不住的泪水,拦腰抱起了顾蘅。
而现在的顾蘅,比之前的顾蘅,明显重了些。
元幼祺知道,那意味着,顾蘅就快要……
作为常识,她是知道的:病重的人,甚至……的人,因为生命的流逝,而无法自主地掌控身体,体重会比身体康健的人重许多。
元幼祺的泪水,成串地砸在顾蘅毫无知觉的脸上。
再多的泪水又如何?也无法滋润顾蘅灰败的面容,更不可能换回顾蘅即将消逝的生命。
元幼祺哭着,却又笑了。
她怀抱着顾蘅,看到了悬在一旁书案上的宝剑。
那是天子佩剑,更是能够夺人性命的利器。
随着游总管哀戚的一声高喝“陛下龙驭宾天”,勤政殿外乌压压跪了一地人。有男有女,有宗室皇族,有后宫妃嫔,更有诸臣工。
紧接着,一重紧接着一重的哭声此起彼伏,愈发的响亮震耳。
然而,这些哭泣声中,究竟有几人是真,有几人是假呢?无人去在意和分辨。
他们,所有的人,一行哭着那个他们或许早就盼着早点儿死去的人,一行关注着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身边人的风吹草动,以及来自勤政殿内的任何风吹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