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每次回来,都要瘦上一圈,真不知道一天在学校……”姑姑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钟意,末了微微摇了摇头,“你进屋坐会儿,我去镇上给你买点卤鹅。”
目送姑姑出了院门,钟意又转过身细细打量着奶奶。
奶奶已经很老很老了,脸上全是皱纹,像秋天放皱巴了的橘子皮,目光定定地看着院内某处,浑然不察身边多了个人。
四月的阳光很好,把奶奶放在膝盖上的手晒得暖暖的,钟意轻轻摩挲着那手上的每一道褶,柔声跟奶奶说着话。
“青娘,意意陪你坐着晒太阳好不好?”
钟意会的家乡话没几句,说出口生疏得很。
就是这个“青娘”也是他跟着镇上的孩子学了好久,第一次叫的时候,逗得奶奶笑弯了眉。
但如今奶奶再也不会笑了。
两年前,钟意就查过大量文献,阿尔茨海默病病因不明,无法治愈。
暮春的尾巴上,褪尽了春寒,燥暑又尚远,和风微熏,鸟语婉转,是江南最好的时节。
院子里的杏花开得繁茂,如云似雪地压满了枝头,风过花落,就像是下了场花瓣雨。
钟意抬手拂开落在奶奶.头顶的花瓣,低声叹了一句:
“意意想吃青娘做的长寿面了。”
第47章像是道友在
钟意在奶奶家住了一晚,就睡在以前自己住过的厢房里,却失眠到天亮。
这于他是很少见的,除了妈妈去世的那一年,他的睡眠一向很好。
昨夜钟意翻来覆去了大半夜,烦躁中想去沈西风屋里拿褪黑素。
下了床,他才想起自己不在沈家,而沈西风也不在身旁。
这个认知让他沮丧得更加清醒了。
直到窗外天色发白,钟意才终于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再睁开眼,已经快到中午了。
他出门忘了带充电器,昨晚手机就没电了。
等他找了充电宝充上电,一开机,沈西风的电话就来了。
“你去哪儿了,手机一直关机!我找你了两天了!想要急死我吗?”
沈西风尽量压着情绪说话,可语气里的急切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钟意不由得一皱眉:“怎么,出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沈西风一晚上都没跟钟意说上话,气儿不顺得很,好容易找到人了,一开口又被堵了回来,憋屈得简直想挠墙。
沈西风缓了缓神,尽量温和地问:“你在哪儿啊,没去学校?”
“我在亲戚家。”
钟意抬眼看了看窗外,屋檐下燕子一家正在享用午饭,叽叽喳喳地闹着。
他头昏得难受,揉着眉心缓声道:“没事你就去忙吧,我挂了,下午还要坐车回宁州。”
“别别才说了几句你就要挂!”
沈西风急得不行,话像连珠炮似地往外蹦:“我现在在去杭州的路上,这边打雷下暴雨,我的行程可能会被延误。本来我是周六中午的飞机回宁州,现在也不知道会不会因天气取消,如果飞机取消了我就坐高铁,杭州没有直达宁州的高铁,我得先去省城,再从那边坐车回来。”
钟意被他绕得头更晕了,好半天才抓住重点:“你不是说周日才回来吗?干嘛那么赶非要周六回?有什么急事吗?”
此话一出,对面沉默了数秒,而且才听到一个斩钉截铁的声音回道:“有,很急,没有比它更急的事。你周六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