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了那么多，你究竟是听进去了几多”教书的老先生站在李鼎勋身前。
他年迈，清瘦，衣袂飘忽翻腾，大气填充了他的筋骨，让他站在李鼎勋身前，是个丰满高峻的人。
李鼎勋跪在地上，他不知为何要跪着，似乎一只是这样面临先生的，但，既然如此，就如此跪着，听听先生要说什么。
一个老人，一个小孩。
“夫子求仁，何谓仁”
李鼎勋不言。
“独夫不仁。仁为天心，亦为人心。观山海，度人间，你要怎么找到仁，就是得掌握分寸。”
“什么分寸”
“守中的分寸。”老先生咕哝着，“中庸即是天理，万物即守中，阴阳变化之枢机。偏向任何一方都市带来倒退，只有守中才气前进。”
李鼎勋低头，盯着老先生袍子里若隐若现的靴子，“话虽如此……”
“你不认同吗那你说说你的道是什么。”先生俯身，一颗苍髯皓首同李鼎勋乌发的头颅平齐。
“这世界是强者的世界。弱者守中，强者执中。”
“强弱不外是匹夫意气之争。”先生哂笑。
“与人斗，至强不外霸者。与地斗，至强不外王者。与天斗，至强不外圣者。”李鼎勋呢喃，“吾为天上圣，安可谪红尘。”
不等先生反驳，李鼎勋蓦然站了起来。
身躯拔高，头顶生出鹿角，一袭素衣飞翔如仙，面态端庄慈和，双眸如画，反照人间。
鹿缘菩萨，昙花大士。
老先生仰头，看着佛子。
“你真的做好准备了”
“是。”
“好。”先生缓慢了一下，“你和他纷歧样。你更像是大鹏鸟，而他一直执迷北冥不愿离去。”
“所以你选择了我，而不是他。”
“呵，若可以不选，就不会有那么多杂念了。”
“中庸之道，不就是一次次选择吗天道虽然也是这样，一次次选择，旧的给新的让路，错的给对的让路。”
“让路让路。说得真不错啊……”先生品味着这个词，微微笑起来，这是少年李鼎勋从未享受过的温柔，但先生实在早就走了，眼前的先生，也逐步踏出小舟，涉水脱离，逐步隐没在蕴藉的雾气里。
……
鹿正康带着几个陷入幻觉的海员，回到了海岛。
他的形象是如此深入人心，当他站在人群前，伧夫俗人就像被风吹倒的茅草，低伏身体，虔诚敬重。
没人怀疑眼前的是不是菩萨，因为那种昙花法印的悸动不是作假的。
好人间，佛子重临。
鹿正康对他们招手，于是人们纷纷像飞鸟一样投入他的掌心，那里也有一朵昙花。
他们都进入了真实的净土。
此时，所有拥有昙花法印的人，都心神震荡起来，纷纷凝望东方。
弘大的应身显化在高空，如巡天之烈日，佛光普照大地。
凡夫跪地祈祷，武者俯首帖耳，修者齐声赞礼。
应身未开金口，然心意传遍宇宙。
“相枢之祸快要，届时天地翻转，世道扑灭。凡间公共，可全身入净土，以得呵护。”
应身消散，人间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