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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 锦衣夜行第41部分阅读

南飞飞叫起来:“胡说甚么呢你,本姑娘冰清玉洁,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儿身,像是用色相皮肉诈骗钱财的人吗”

八字胡男人一皱眉,有些意外地道:“难道你们也是风门中人”

谢雨霏听到这里,眼神不由一动,拱手道:“这位想必是风门中的前辈了五花八门,各具机巧,小女子才疏学浅,未曾师从名师,经皮李瓜风火除妖,八门之中不属任何一门。”

谢雨霏方才所言,就是骗术八字真传了。经者,须动笔,比如通过算命看相风水等方式骗钱;皮者,是卖假药跳大神一类的骗子;李者,是变戏法弄幻术诱骗愚昧小民的手段;瓜者是练拳卖艺招摇撞骗一类的假把式;以上四类很少触犯刑法。

接下来的四门则不然,风者就是窃赌劫拐等涉及刑律的问题了;而火门则是黄白术偷梁换柱以假乱真一类的高明手法;除者,那就涉及敲诈勒索甚至掳掠绑票杀人害命了。至于妖,就是女子以色谋财男子骗色谋财一类的把戏。从她所言,显然对这一行当并不陌生。

说到这里,谢雨霏浅浅一笑道:“小女子所行的手段,虽然大多是风门术法,于其他诸门却也有所涉猎,杂而不精,都是皮毛。前辈如果一定要把小女子归入一门的话,那么我就算是杂门吧。大家行走江湖,各展本事,各取其财,彼此井水不犯河水,未知前辈今日登门,所为何来呢”

“杂门”

八字胡冷冷地道:“若是胡乱学些皮毛术法,便能于光天化日之下骗得那赵梓凯欲哭无泪,姑娘也真是天赋其材了。哼你说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现如今,你就犯了我的河水了,这笔账,姑娘打算怎么跟我算呢”

第119章 对面不识

谢雨霏目光一冷,说道:“前辈这是甚么话我们怎么坏了前辈的好事”

八字胡道:“我们本来精心策划了一桩生意,事涉徐国公别园。可我们万万没有想到,你们也打着徐国公府的幌子在中都行骗,你们顺利脱身了,却把受骗的人引到了归园,结果打草惊蛇,害得我们的人半途而废,这还不是你们坏了我们好事吗”

谢雨霏并未问他详情,只道:“若依前辈所言,这也只是误打误撞”

八字胡道:“可是你们坏了我们的大计,这也是事实”

谢雨霏沉住了气,冷冷问道:“那依前辈,想要怎样”

八字胡道:“依着江湖规矩,落入你们钱袋里的东西,我们自然是不能往外掏的。你们既然坏了我们一桩事,便帮助我们做成一件事,便算还了这个礼了。”

谢雨霏和南飞飞对视了一眼,看得出来,这八字胡乃是本地的一个地头蛇,否则不会有这么大的神通,这么快这么准的找上门来。双方都是骗子,对方当然不会经官,私人恩怨一定会通过江湖人的手段来解决。现在已经被对方找上了,若不答应,后果难料。就算想要脱身,也得先虚与委蛇,应付了对方再说。

这一眼,两个女孩儿已交换了看法,谢雨霏问道:“未知前辈有什么事需要我们效力的呢”

八字胡展颜笑道:“聪明,这么说姑娘你是答应了么”

谢雨霏不说话,只是哼了一声,八字胡便道:“我姓万,万松岭。”

谢雨霏拱拱手道:“原来是万前辈,小姓谢,谢雨霏。”

万松岭道:“谢姑娘。我有位朋友,在徐州的时候盯上了一头肥羊,携家带口,财物足足二十大车。”

谢雨霏的眼睛顿时亮了,抢着道:“没问题,不过帮前辈做了这桩事,我也要从中分一杯羹。”

万松岭哼了一声道:“因为对方人多势众,我那朋友不敢单独下手,探明了对方底细后,便提前一步,赶来与我商议,我们本已想出了一个偷梁换柱的妙计,可惜,因为归园事发,露过脸的那几位兄弟都得暂时离开中都避风头了,这一来人手稍嫌不足,原计划执行不了了。必须得改弦更张,另想办法。他们马上就到中都了,咱们得马上商议个万全之策,共发此财。”

谢雨霏一双漂亮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冷冷地道:“前辈这是想用美人计了很抱歉,我们两个虽然迫于生计江湖行骗,却绝不出卖自己的。”

万松岭道:“谢姑娘,你也不要自作聪明,美人计哼妖门那些低劣无耻的手段,我万某人也是不屑一顾的。”

谢雨霏松了口气道:“既然如此,前辈请坐,且把他的详细情细说与我听,咱们商量个法子出来。”

万松岭欣然道:“好。”

三人就坐,南飞飞放下包袱,给三人各斟一杯茶,万松岭道:“这个人姓杨名旭,青州生员。祖籍应天府秣陵镇,此番是回乡祭祖娶妻成亲的。”

“啊”

南飞飞惊叫一声,茶杯当啷落地,万松岭微一皱眉,转眼看向她,就见南飞飞眨了眨眼,两眼立即泪汪汪地,说道:“茶水好烫。”

“有么”万松岭探探茶水,诧异地道:“我怎么不觉得”

中都凤阳到了。

此地虽非天子之都,却也气象森严,皇家气派十足。

城池宫阙鼓楼钟楼等等都是按照都城标准修建的,巍峨如天上宫阙。吕书省大都督府御史台圜丘方丘日月坛社稷坛山川坛太庙百万仓和功臣庙帝王庙国子学会同馆等庞大的建筑物也遍布城中。

中都鼓楼,矗立于城内中央位置,这是自古以来所有都城中最大的一座钟鼓楼,楼有九间,层檐三覆,栋宇百尺,琼绝尘埃,规模壮丽,堪称华夏谯楼之冠。站在城外,犹可见钟鼓楼顶,屹立于中天,飞檐殿角,如在天际。钟鼓一鸣,悠悠声漫,便可回荡在整个城池的上空。

凤阳卫凤阳中卫凤阳右卫留守左卫留守中卫皇陵卫怀远卫长淮卫洪塘湖千户所,每卫五千六百人,八卫一所,拱卫着这处身处大明腹心,根本不需要这么多军队拱卫的城池,由此可见它在大明朝廷心目中的重要地位。

夏浔一行人慢慢地进了凤阳城,内外三道城墙,巨大的装饰着海碗口大小铜钉的城门,将一股恢宏的气派扑面拂来。车队在城中行走,金水桥金水河午门玄武门的所在也能远远看到。

夏浔入城的时候正是黄昏,青山未老,斜阳依旧,巍峨的城楼上“万世根本”四个大字在阳光下发出闪闪的光。藏在人群中扮成村姑的谢雨霏和南飞飞的两双眼睛同样是闪闪发光。

“哇原来是他他就是你男人啊”

南飞飞震惊之后,忍不住说起话来:“他在北平的时候怎么叫夏浔来着莫非是咱们的同行不会呀,人家可是有功名的秀才老爷呢。”

谢雨霏俏脸冷冷的,冷冷地盯着跨在马上的夏浔,神情复杂,一言不发。

南飞飞继续说:“这两年咱们走南闯北,一面赚生计,一面找你相公,却一直寻他不着。突然就从别人嘴里听说他就要出现的消息,还真把我吓了一跳。现在见到了他的样子,我又被吓了一跳。

喂,他可是回老家迎你过门儿的,你怎么办当初怨人家丢下你不管,现在人家来了,你怎么一点笑模样都没有,要嫁就得抢在他前边回去。要不然被他知道自己娘子整天东奔西走的,人家大户人家规矩多,说不定就会对你生厌了。”

谢雨霏冷哼一声道:“他对我生厌他不想理我,就十几年连个死活的消息都没有,他想娶了,本姑娘就得洗得白白净净穿上嫁衣在家候着怕他不喜欢我嘁,我愿不愿嫁他还另说着呢。”

谢雨霏说罢转身就走,南飞飞自后追了上去:“嗳,我瞧他一表人才啊,家境也这么富有,还有功名在身,你还要怎么样啊真的不嫁那么咱还要不要帮那万松岭骗他财产啦”

谢雨霏霍地站住脚步,瞪着她道:“你疯啦帮着外人骗我的钱”

南飞飞干笑道:“你不是说你不嫁他么”

谢雨霏凶巴巴地道:“就算不嫁,那也是我的钱,谁敢染指哼”

她的心在急跳,眼睛一直有些发酸。

一见了夏浔,得知此人就是她的未婚夫,多年来所受的委曲和困苦突然间就涌上心头,她只想流泪,只想大哭一场。亲眼见到自己郎君的样子,她的心怦怦直跳。平时不管骂的再凶,可那毕竟是从她刚刚记事的时候,就已知道的这一辈子必须服侍的男人相伴的夫君,这是深刻在她骨子里的一个信念。

她不知道那是不是欢喜,可她哪怕面对着最困难的局面,面对着最可怕的人,也不曾这么紧张过。然而,她高兴不起来,想起曾化名为夏浔的杨旭知道她的底细,想起他那怜悯同情的目光,她就想逃避,远远地逃走,最好永远也不要让他见到,永远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她急急的,逃也似的走开了。

凤阳龙兴寺,位于凤阳城北凤凰山日精峰下,原名於皇寺,昔日朱元璋在此出家,因此他做了皇帝后,这座寺庙就改称了龙兴寺,并大兴土木,重新扩建。凤阳建筑,规模宏大者不少,不过许多都是禁地,比如皇城比如朱元璋父母所在的皇陵,这龙兴寺同样是禁地,却不像那两个地方一样严禁涉足,至少除了一些重点保护的殿宇,是允许信徒出入,烧香礼香,参拜佛祖的。

夏浔带着彭梓祺和小荻,于第二日来到了龙兴寺游玩。入乡随俗,入庙拜佛,夏浔也随着她们,请了炷香,恭敬膜礼,敬献佛香,又在小荻要求下和彭梓祺三个人各自求了一支签,小荻拿着三个人的签兴冲冲地找老和尚解签去了。

夏浔与彭梓祺走到大雄宝殿外面,五层宝塔似的黄铜香炉内烟雾滚滚而出,在大殿前缭绕升腾,男女信徒远近游客就在这烟雾中熙熙攘攘,各怀目的各有所求,也不知佛祖能满足了谁。

“你刚刚许的什么愿”

夏浔微笑着问,彭梓祺不想告诉他,含羞地掠了掠鬓边散落下来的秀发,岔开话题道:“过了江,就是应天府了。我有些不安。”

“不安有什么不安”

彭梓祺道:“你那位正室夫人啊,也不知道她脾气好不好,待人苛不苛刻,规矩大不大,原还告诉自己不要怕绝对不用怕的,可是现在越来越近了,一想起来,心里就慌慌的。”

夏浔笑道:“你怕甚么,你有一身高明之极的武功,还怕了她一个诗礼传家的弱女子”

彭梓祺轻啐了一口,晕着脸道:“以前其实我就是这么想的。可是实际上一家人再怎么样,还能真的动刀动枪大打出手那成甚么话,就算没有外人看笑话,这家也不成样子了,她若真的厉害,为了你,我也忍了吧。”

她低下头,幽幽地道:“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我会走下去。”

就在他们身旁两步之遥,一个挎篮担果儿的老妇人呆呆地站在那儿,好像巴望着游人上前来买几个干果儿,一双耳朵却竖了起来,正在一字不落地听着他们说话。

“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夏浔握住了彭梓祺的手,他当然知道彭梓祺有些忐忑是真的,但是更重要的却是因为心里的不踏实,想得到自己男人的抚慰和承诺,这个时候不出来表态,恐怕她真要一路忧郁下去了。

“我才是一家之主,哪能容她嚣张你对我一往情深,单骑千里,生死相随,我若有半点对你不住的地方,那还有良心么你放心,她若胸怀坦荡,宽以待人,努力维持咱们这个家那也罢了。否则,我还治不了她么”

“女人是要哄要骗的,哪怕明知你说的是假话,她照样心里舒坦。”

这是夏浔当初在警校时常听他那当擒拿教官的师傅吹嘘的话,那一条凛凛大汉,十几个人近不得身,却因为婆媳不和弄得一筹莫展,后来也不知听了何方高人指点,时不时的冒用老娘或老婆的名义,给对方买点小礼物,老娘和老婆分别找他诉苦的时候,他再也不想扮法官,从中分个谁对谁错出来,总之是谁来我向着谁,和你一起严厉声讨另一个,总要叫你出了心头一口怨气才好,一来二去,居然家庭和睦了。

这套道理夏浔深记心中,这时候自然是全力站在梓祺一边向着她说话:“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乾者成男,坤道成女。男女之别,男尊女卑。你看我像是夫纲不振的人么”

彭梓祺芳心大慰,连连点头:“嗯嗯,嗯嗯”

“古之圣贤说过”

一见彭梓祺小鸟依人,夏浔的雄性虚荣心理急剧膨胀,继续吹嘘:“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故曰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违也,故事夫如妻天,与孝子事父忠臣事君同也。

七出之条是什么一曰不孝父母,二曰无子,三曰滛,四曰妒,五曰有恶疾,六曰口多言离间亲属,七曰窃盗存私房钱。她若真的不通事情,就凭这一条善妒,我就能一纸休书把她打发回家,哼”

一旁那挎篮儿的老村妇手臂禁不住地发起抖来,一颗芳心几乎气炸了,这就是她十几年来音讯皆无的好夫君好,真好还没娶我过门,先为他的如夫人撑腰,准备踢我出门了。这个该死的,好真好

“你真会为了我这么做吗”

彭梓祺感动得眼睛都红了,抬起头来,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夏浔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