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是”话没说完,他就发现自己兴奋的样子失态了,赶忙噤了声,凑到我面前,问道:“你说,怎么个逗法”
我伏在彭舆昊耳边如此这般了片刻,便笑着走向对面的阁楼,彭舆昊傻了下突然拉住我,我安抚他道:“放心。”然后轻飘飘地度过去了。
走进那雅间,发现里面竟然只有千云淇个人,我也不看他,只向靠墙的书柜走去,自知道陈顾二人就跟在后面,还没等他们跟上来,我已经倒在他脚边大叫了声“救命”。
千云淇惊回头看我,我捂住胸口颤颤向他伸出手去,他犹豫片刻,果然过来扶我。
此时,陈松顾铁龄已经闻声赶到,我脸痛苦地望向他俩,眼中只写了“快救我”几个字,陈顾二人自然上当,不等千云淇碰到我,就动起手来。
我装作疼痛难耐的样子伏在地上,其实早笑得肚子打颤,过了许久,看他们双方难分胜负,才终于“断然”喝道:“陈松顾铁龄还不快给我住手别错伤了好人”
陈顾二人闻言立刻收了手,那人也不恋战,只是回头瞥我眼,竟恨的像要杀人般。
我在陈顾二人搀扶下慢慢起身,略施了个礼,面带难色道:“实在失礼了,在下时犯了心疾,未曾及时制止随从冒犯,还望兄台见谅。”
千云淇也不说话,笃自转身就要离去,还未等他走到楼下,只觉阵寒风掠着头冠而去,我身子仰,头乌发就这样垂落下来。
陈顾二人吓得忘了追究刚才的事,忙扶住我问:“七少爷,没事吧”
我看看地上,竟有半缕青丝断落,心中紧,但还是镇定地说:“没事,快帮我把头发梳起来”
陈顾二人自知上了我的当,却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帮我打理番,总算又恢复如常。
我想着刚才的事,嘴角泛起丝微笑,而后下意识地,竟在地上寻着张书简,仔细看,果然用行书写着个凌厉的“淇”字,于是了然收起,又去的事了。
回到王府,陈松顾铁龄虽然知道我是使诈,但依旧不敢大意,又请了那个寇大夫来诊断。任我发脾气还是百般刁难,这两个人竞然口个“七少爷别让我们为难”,硬是让那个迂腐之极的老医奴消耗了我半个多时辰。
我心里窝火,整天都不理他俩,惹得芫儿谷庆两个暗中发笑。
他们又以身体欠佳为由把我按在王府中两三天,才终于霍然大释。我这下幡然明白了,天底下不光是小人得罪不得,就是外表忠厚的老实人也是不能轻易招惹。
七月初三,东市开了书集,又有几个京城才俊汇聚倾雨楼。我虽不爱与那些贵胄子弟厮混,却很爱倾雨楼老板娘杜倾雨私藏的几盆紫晶竹。
我与杜倾雨只有半面之交,但她也发了帖子给我,邀相聚赏,于是我便欣然前往。
陈松顾铁龄两个人依旧跟着我,只是我有意装扮得十分低调。毕竟,隐隐约约,我已听到些风言,病中的那个月,关于我和千云戈的故事早被传的街知巷闻面目全非,我还是不想太过麻烦。
早到了,我却不急着上倾雨楼,反而在倾雨楼对面的白褚坞捡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自斟自饮间,倾雨楼的人越聚越多,望着钗环玉带玲珑作响,脂露香华妩媚颜色,往来中更有多少人情世态交叠上演,我竟然在茶盏的苦味中醉了。
怪年华无情吗那也是我曾经有过的生活,虽然总是不屑提,但活生生的,纵容着多少血脉喷张的望,辈子,怎能说割舍就割舍
于是,黯然地垂下颗泪来,没在茶盏中,而茶,依旧是苦的。
终于,杜倾雨巧笑倩兮,挪着莲步捧出了难得见的紫晶竹,众人顿时敛住声息不仅为那华晔冷魅的紫晶竹,也为捧竹人出水莲般的空灵与动人。
我淡然笑,望了眼,知道足以。
果然,还未等我移步到白褚坞的云梯口,对面的倾雨楼已经爆发阵阵叫好,我摇着头,快步下去。
突然个人迎面上来,与我狠狠相撞,我惊呼着倾身,险些失足,慌乱中那人的大手把我的腕子提,我打个转,就落在了结实的怀抱中。
才要恼,待我怒目而视,却愣住了,抱住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天我在犴璃书社得罪的唯铭王爷千云淇。
他的脸色依旧冷决,只是多了丝寻味。
我怔了片刻,发现颇为失态,忙说道:“抱着我不累吗”
千云淇既不说话也不放我下来。
这时陈松和顾铁龄赶到,见到千云淇这样待我,口气已经不好:“登徒子,还不把我们家少爷放下”
千云淇默然回头看了陈顾二人眼,这才放我下来。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心,我脚下个不稳妥又打起晃,千云淇擒着我的腕子拽,我虽然立住,却更贴进他腰侧。
我慕然看着他,心中片凌乱。
直到他大步上了楼,在云梯扶手边停下,似有似无地冷哼声,我这才收回神来。细想刚才那连串动作,终于了然地笑了。
不理陈顾二人的询问,我转身要下楼,却又腾然回去。
见千云淇已在紧里面的桌子旁坐下,我悠然走过去,从袖里翻出他上回留下的书简,温言道:“兄台,你落了东西。”说着便把书简放下。
千云淇看也不看,毫无声色地说道:“别人碰过的东西,我不要。”
“哦”我眉敛,故意脱长声音:“那你不是要削骨剜肉了”
千云淇记冷眼瞥来。
我好笑地弄着衣袖:“刚才兄台那么热情,全身上下都让我碰过了,这可如何是好”
“嘭”的声,那花梨木桌已断了条腿。
陈松顾铁龄赶忙上来护住我。
我心里虽然早抖的厉害,却还是抬头对上了千云淇蕴怒的眼,努力撩拨出浓重的挑衅来,终于,四目焦灼着,我扭头离去了。
出了白褚坞,我大喘了几口气,又要抬步而去之时,突然身后传来娇柔的声:“七少爷,请留步”
回过身,诧了刻,竞是刚才倾雨楼中的璧人,于是恭然道:“杜姑娘叫我,有什么事吗”
杜倾雨仪态大方,全然不见普通闺阁女子的羞怯,让我心中不由得敬叹。
“久仰七少爷大名,倾雨想请七少爷为倾雨楼的座上客,不知七少爷可否赏光”杜倾雨说的恳切,本来不想再多耽搁,现下却有些犹豫。
见我面有难色,杜倾雨倒不勉强,莞而笑,又说道:“七少爷既然不方便,倾雨就不强求了。只是日后七少爷闲了,请务必来弊处坐坐,也好让倾雨聊表崇敬之心。”
“杜姑娘哪里话,蒙姑娘器重,在下实在惶恐,今日既有缘相遇,自然不能错过。杜姑娘请前面带路”美人如斯,我又如何拒绝罢了,索性“沉迷美色”回。
听我这样说,杜倾雨却不动,眼中流波转,生出无限情意来,她淡淡地说:“算了,我知道七少爷最怕人多聒噪,今日不便,七少爷改日记得来就行了”说完,她又从旁边丫头手中接过个锦匣,捧到我面前:“七少爷请笑纳千万别嫌弃”
我怔了片刻,怕她误会,终于还是收下了,于是感激道:“姑娘好意不敢不收,只是让姑娘费心了。”
“七少爷别多心,倾雨此举别无他意,只为仰慕七少爷的妙品仙姿,七少爷若不喜欢,倾雨不在的时候丢了毁了也随七少爷的意。”
我真真为这个女子感到惊讶了,这话若是出自他人之口,我多半是不屑于故的。别说她言语中不卑不坑的气度,单是那份贴心的恳切就让人如遇知己,心中暖热。
于是深深个躬身,我似是在对个多年好友般说道:“杜姑娘放心,在下决不负姑娘番情意,后会有期”说完,我缓缓转身离去。
没走几步,却感到背后两道寒光,侧目而视,果然源自白褚坞高阁上的偏僻角落,我扯出个别有心机的笑,心下想到:今天此行,真是收获不少
这回倒是陈松顾铁龄先来寻我的不是了。
我才在销云阁坐下,顾铁龄便皱眉抱拳,瓮声说道:“七少爷”
我瞟他眼,心中已经猜到七八分,可还是故意摆出骄妄的姿态,问也不问,径自摆弄起杜倾雨送我的礼物不出所料,果然是株纤姿袅袅的紫晶竹。
这杜倾雨飘相逢,待我之意却不轻薄,虽然想不出有什么由头,但与她的三言两语间,也足以得见,那绝对是个难得的性情女子,看来我们必然是后会有期了。
芫儿谷庆两个倒没发现陈松顾铁龄的异常,也被那紫晶竹引得不住观望。
“啧,这是拿什么做的,真是好看”谷庆脸好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