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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半年,他直问自己,为什么不死然后,他向自己解释,因为你不配死,死亡带来的安宁与平静,你不配。
花开伸手拿起桌上的斧子,砍下自己的尾指。
血,流了小洼,没有人出声,简明与李自明都没有出声,花开想惨叫,可是因为疼痛太过剧烈,惨叫的那口气,是那样大那样硬,鲠在花开的胸腔里无法释放,花开张着嘴,叫不出,他的手抬着,好象还想砍第二下,可是斧子直在颤抖,过了会儿,花开昏过去了。
简明问:“他干嘛自己动手”
李自明讽刺:“我也不知道,也许他想改过自新吧”
简明笑了。
花开已经从座位上摔了下去,那只受伤的手,似自来水管样,流着血。
简明站起来,走过去,看着那只手,用脚踢了踢。
李自明问:“我接点冷水还是”
简明用脚轻轻拔着花开的脸,那张,有着永恒的哀伤表情的脸,他的脚,踩在花开脸上,在花开的脸颊留下个鞋印,又踩在花开的嘴上,花开的嘴又开始流血,简明轻轻地咬自己的嘴唇,他从这张长胖了的脸上,怎么又看到花开原来的样子苍白,哀伤,无助。
那只手,那只指甲被人剥过的手。
简明笑了,他笑,大笑,然后说:“对不起,李自明,我又疯了”
李自明苦笑,有点苦闷:“我明白。”
简明笑着:“我又疯了。”然后落泪:“对不起,大明,带他去医院。带上那根手指。”
李自明言不发,把花开抱上车。
他已经无话可说。
简明坐在角,双手掩面,哭泣。真是软弱,可是当他想到,花开被人活生生剥下指甲时,除了哭,没有别的办法发泄那愤怒
四十二,
简明坐在屋子角,慢慢裹紧大衣,屋子中央的年轻人直在说:“不事,我只是记录,我没打人,我没动手。”
简明咳声:“说得详细点,别漏下什么,要是让别人说了,你就得不到我的原谅了。我的原谅,可是很重要的。”
那年轻人还在不住颤抖,尤其是看到不下十支枪对着自己后,他抖得更厉害,听见简明说原谅,他终于哭:“真的跟我没关系。是刘辅的主意,是他拘的花开,是他把花开关在铁椅子里不放,是他不放花开去大小便,是他拿铁丝捅花开的,是他拔的花开的指甲。”
简明再次觉得屋里冷,很冷,看起来,这些人修理花开时,比修理他更肆无忌惮,简明问:“拿铁丝做什么”
那年轻人缩缩身子,半晌道:“捅他的尿道,伤口,还有。”
简明问:“还有吗”
“通上电,他睡觉就电他,后来,他大小便失禁,他们还”
简明站起来:“很有创意。比对付我的那些人,有创意。”
简明叫李自明:“杀了所有人,个不留。”
李自明拍拍那年轻人的肩:“对不起,我知道不是你的错,是社会的错,我杀了你,也不是我的错,是社会的错。我很同情你,我对此深表遗憾。”
枪响,脑浆从枪洞里流出来,那年轻人有双大大的眼睛,直惊讶地瞪着。
简明对李自明说:“用不用把刘辅的那套,在刘辅身上用下,公平下”
李自明道:“变态吧你杀人就杀人,别搞花样。”
简明挥挥手:“好好,依你,杀吧杀吧。”
枪响了几次,第二天李自明向简明报告:“处理完了,只剩这个。”
指甲大的粒,光滑洁白的,不知什么东西:“什么”
李自明道:“不知道,全用王水处理掉了,只剩这个,是结石吧”
简明推开病房的门,听见花开嚎叫,他急忙进去,发现堆护士正在按着花开,简明怒问:“这是干什么”
林枫回头:“你可来了,这人已经三天没进水米了,虽然打药的水份也不少,可是刚动完手术,抵抗力本来就低”
简明进屋:“不吃东西你们出去,我同他谈谈。”
简明搬个椅子,倒骑上,拿起床上的东西:“这是什么”
林枫回来拿:“鼻饲管。”
简明笑:“我也买个,哪天用来收拾不听话的花开。”
林枫笑声,出去了。b
简明两手放在椅子背上,下巴放手背上,看着花开,三四天没见,花开又瘦回去了,张脸上,又只剩下两只大眼睛:“干嘛又挑衅”
花开沉默,慢慢地,点点缩到床里,背靠墙,慢慢抬起眼来,看简明眼,又低下头,象被打怕了的老鼠。
简明从兜里拿出几张照片:“你认识吗”
花开先是瞪大眼睛,然后喘息,然后抱住头,尖叫:“拿走拿走拿走”
简明把照片放以床上,张张摆好,问花开:“你想不想他们死”
花开象个受伤的小兽般,哀哀地,用吓得变了声的嗓子:“不,我只是不想再看见他们,不想再提,不想再想起,拿走,求你,拿走,简明简明,杀了我吧。”
简明把照片收起来,笑:“好,不过,你得吃饭啊,你吃了饭,我另有样东西送给,你定会喜欢的。”
花开抱着头,不出声。
简明笑:“真的,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弄到的。”
花开慢慢放下手,可是没抬头,他流下眼泪:“简明,我出卖了你,你打算原谅吗”
简明道:“我又不是圣人,你差点杀了我,还让我原谅”
花开泪流满面:“对不起,简明。”
简明微笑:“欠我这么多,可别想那么容易就死啊,花开,你至少要补偿给我点乐趣啊,比如慢慢折磨你的乐趣。你看,你才被人折磨了三天三夜,我可在里面呆了半年呢。”
花开忽然全身颤抖,简明笑:“看你这个样子,我忽然对你好有兴趣。”他抱起花开,忽然抽抽鼻子,他笑:“花开,你好臭啊”
花开更紧地缩起身子。
简明看到花开耳朵上都有黑垢,苦笑了:“花开,你有半年没洗澡了吧”
花开低声:“洗不干净了,永远。”
简明看着花开,油腻的头发,脖子与脸有道印,好歹花开还洗脸,这个小人儿觉得自己终生洗不去污垢了吗
简明的嗓子微微有点哑:“我来给你洗。”
花开挣扎:“不,不,我自己”
简明笑:“你是我的狗,身上粘了狗屎,主人给洗洗有什么不对”
花开脸上微微现出点怒色:“我是”可是对上简明的脸,立刻满面羞愧,他低下头,顺下眼睛,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