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残阳像干涸的血迹,薛止半边身子站在刑堂屋檐投下的暗影里,半边身子浸没在黯淡的血光中,深刻的五官被无限模糊,只剩一双透着猩红的眼珠格外醒目。这不是人,是地狱来的恶鬼,他打了个寒噤,迅速把脑袋扭回去。
过了许久,那两个人才跟上来,让他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
“你说杨捕头拿了你的传家宝,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穆离鸦看了眼暗沉沉的天,简略答道:“一把剑。”
有些捕快是早上跟着杨捕头去客栈的,见过那把剑,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在他们看来,那把剑不起眼得很,不像是很值钱的东西,说是传家宝未太过夸大了。
尤县令也想到了同样的东西,“很值钱?”
穆离鸦瞥他一眼,像是在说你问这个做什么。
“就是问问,问问。”
“你听说过江州穆氏吗?”
“没听……等等,我想想,”尤县令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四个字,绞尽脑汁地想,“我想起了,我曾在话本里读到过,绝世好剑何处寻,江州云深穆氏隐,是这个穆?”
那话本讲述了一位年轻剑客满门灭尽,隐居与深山之中苦练剑术只求一朝为报仇雪恨的故事。
剑客的仇人是一教之主,与妖鬼邪祟勾结,若是光凭剑术的话只怕连对方的衣角都无法碰到。他不得已踏上了寻求神兵利器的道路,而江州穆氏就是他这趟旅途的终点。
全天下懂铸剑的人成千上百,只有江州穆氏是独一无二的,因为他们铸的剑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剑客从穆氏借走了一把宝剑,就靠这把有灵性的剑杀出一条血路,手刃了仇人,作为代价,百年之后他的魂魄不入轮回,被神秘的穆家人走。
“但那只是……”
“只是话本?”穆离鸦冷笑,“你大概是没见过来我家求剑那些人的派头。”
最绮丽的鲛绡,龙眼大的东珠,姹紫嫣红的深海珊瑚,……但凡能够想得到的珍奇异宝都有人特地献上,只为了求一把剑。
“你们所有人的全部身家加起来,都不够那把剑的一副剑鞘。”
说着他们走到了县衙东南侧,面前的一排厢房都是供做公职的捕头捕快歇息的。
杨捕头住在左起第二间,隔着屋门都能闻到那股浓烈得近乎不祥的血腥气。
意识到这杨捕头极有可能遭遇不幸,穆离鸦轻快地掠过走在最前方的捕头,推开没锁的屋门。
映入眼帘的是铺天盖地的血色,墙上地上都满是喷溅的鲜血,躺在正中的是杨捕头残缺的尸身。
杨捕头死在了自己的屋内,尸体血肉模糊,像是被大型野兽撕咬过一般。
最可怖的是,他的一条手臂被活生生从身体上撕了下来,断口可见斑驳的森森白骨。
“……没有,不在这里。”
不论穆离鸦怎样将这屋子翻过来找,他都没有找到被杨捕头带走的那把剑。
这使得他的脸色越发凝重起来:薛止的魂魄本就不算多么稳妥,若是这一魂一魄意识到自己的另一半不在附近,闹起来是迟早的事。
天黑了大半,其中一个捕快壮着胆子点起了灯笼照明。
“杨捕头手底下好像……”写了什么东西。他脸色煞白,哆嗦着找身边人帮忙,“来帮把手。”
两个捕快合力将杨捕头血肉模糊的尸体搬开,发现是一行歪歪曲曲的血字,隐约能够辨认是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