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爱你。』
医院外是片黄橙大道,一片绿荫遮挡阳光,母女二人相偕坐在长椅上,中间隔了一个人距离,两颗心不再互相抵触,却也无法如胶似漆。
记得两人走出病房时,恰巧遇见了errol,更没错过他脸上闪过的诧异,安静让出走道给母女两人,望着她们离去的身影,errol心中一阵坦然,这麽多年了,逃避了这麽多年,终究要面对了吧。
只是errol不确定,那天的行为究竟对不对,总之交给了陆母,至於该怎麽使用或是该怎麽坦白,都是他无法介入的事。
此刻,他要做的,就是成为这个家的支柱.......走近病床,低头凝视那张威严不再的脸庞,errol握紧父亲的手,低语:「爸,蔚萱回来了,她回来面对了,我们都不该再逃避了。」哽了哽,他又道:「当年你的话给她很大的伤害,我希望她能够释怀,你一定也希望看到她快快乐乐的,对不对?」
即使他没有力气回话了,仍睁着一双疲倦的、炯炯有神的眼,彷佛透过那双眼表达着.......
.......三个字,对不起。
一阵风刮来,半掩的窗落进一片落叶迎风旋绕飞舞......
「蔚萱。」
风吹乱的棕发轻轻勾至耳後,听见陆母颤抖的嗓音随风而来,陆蔚萱抬起头,侧首,不再害怕面对她了。
记忆中的母亲,也苍老了。
也许曾经在她的控制慾下,陆蔚萱真的活得不快乐也时时刻刻喘不过气,但是,无庸置疑的是,母亲仍然是爱她的,只是方式不对、心态不正。没有谁是天生的父母,每一个人都是必须经过成长与磨砺的,才会越来越好啊。
「妈,我很抱歉。」
陆母一怔。
陆蔚萱浅浅一笑,那双眼如此柔情似水,彷佛能滴出水般的温柔,连嗓音也是暖的。「当年是我不好,但我不後悔。」
不後悔.......
「我对自己的性向不感到後悔,已经不感到疙瘩了......我後悔的是,我当时伤害了你们。」
陆母沉默了,悄悄纂紧的长裙这般小动作竟与陆蔚萱如出一辙,压抑着什麽、害怕着什麽,同时也感到心慌.......排山倒海的歉意涌上心头,胸口一阵酸疼,那股热直冲上眼眶,彻底热了。
最後,在心尖凝聚一滴灼心泪,缓缓滴落.......
「......是我不好。」抬手抹去了眼角不断溢出的泪水,陆蔚萱始终温柔微笑,却在陆母翻出那封藏在抽屉深处的信纸时,顿时僵住了。
纯白的信纸,是她初回家乡时,夜里思念成狂而写下的句句血泪,怎麽也没想到,居然会被翻出来......
「是我,求errol打开你的抽屉,我知道这麽做不好,但我只能藉由这种方式了解你的内心——你封闭太久、太久了,我会怕。」
她也会怕,怀胎十月辛苦生下的女儿、扶养成人的女儿,终有一天选择抛弃她远走高飞,作为一个母亲,这是她最害怕的事。
而当年,她切身体会到了这种害怕,所以她不想重蹈覆辙。当得知陆蔚萱在台湾有交往的对象後,陆母第一个反应不是生气也不是震惊,而是害怕。
陆母害怕当年的恶梦会再次侵扰清梦,即便裴家释出善意,她还是选择退回自己的象牙塔,用冰冷的话语掩饰悲哀的恐惧,即便那是一颗多炙热的心,她都选择忽视。
然而现在,却是自己的女儿站在面前,告诉她,不要怕,那是何等勇敢啊.......
「我是真的喜欢又欣。」踏出了第一步,就不怕第二步了。「我想跟她好好在一起,她是我想共度一生的人。」
共度一生啊.......陆母阖起眼,任凭那风不断扬起纷飞几绺发丝,模糊了视线,也见到了不知道何时长出的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