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与你相伴一生,是我最大的幸运。』
陆蔚萱不在的那段时间,是errol心中的梦魇。
他目睹整着陆家支离破碎,日渐恶化的过程,他却无能为力。他怨吗?当然,但是比起怨恨他更担心妹妹的安危。他看着那幅面目全非的画陷入很长、很长的沉默。
陆母一度要把画烧了,是他阻拦下来,说要留给蔚萱『收拾善後』,陆母才冷着脸把画收在一大黑色垃圾袋里束之高阁。
其实担忧之中,errol也有那麽一丝羡慕,羡慕陆蔚萱逃脱这个家的勇气,不是不好,只是有些爱真的太沉重,errol有时也喘不过气。
但是他们都没有说出口,他们其实疲倦了。
一向木讷沉默的陆父也难得破口大骂,天天跟陆母吵得天翻地覆,两人把错推到对方身上,好像陆蔚萱就像一个皮球,被踢来踢去没有人愿意负起责任。
也许是太害怕了,太害怕承担这样的错。
即便是历经风霜的夫妻二人,面对最棘手的亲子问题也无法好好静下心解决,总说爱情最伤人,其实不然。
亲情的疲乏更让人无力。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陆蔚萱无消无息,她带走的不只是行李,而是这个家所有人的心。
「是你让蔚萱走偏的!如此偏差的小孩难道你这个做妈妈的不用负起责任吗?」陆父案耐不住多年的苦闷,一口气全泄而出,「你不知道我上班有多累吗?撑起这个家有累人你知道吗?只是要你好好地看着家,也能养出一个同性恋,你怎麽不好好检讨自己?」
「我?现在是把错全怪到我身上了是吗?」过於气愤的话显得尖锐刺耳。「你也看过那个野小孩,你甚至称赞过她,难道只有我的错吗?谁知道你是都在工作还是在外搞女人?」
「搞女人?要是我要搞女人就不会每天累得像狗了。」
两人的针锋相对,errol只能安静躲在一旁沉默不语,他感觉自己呼吸不到新鲜空气,於是安静地走出家门,打给dan约在附近的公园相见。
「还是没有蔚萱的消息?」见到愁云惨澹的errol,原本还抱有一丝期待的dan跟着发愁了。「唉........你说蔚萱其实也蛮胆小的,怎麽敢跟朋友一起翘家?她那个朋友的爸妈知道吗?」
「是女朋友。」errol咬牙切齿,不意察觉的怒气酝酿着。「joan的爸爸是蹲牢的,妈妈吸毒,简直是社会败类。」
「女、女朋友?」一直认为两个人关系不过是好些,却没往这方面想过,「怎麽.......可能........」
errol的沉默,再次印证了这句话的真实性。
dan凝睇他线条分明的侧脸,他不笑的时候冷漠冰霜,笑起来却足以融冻三尺,扬起一片春暖花开。
「那........你觉得、怎麽样?」
errol没有听出他语气中饱含小心翼翼的期盼,只当他是八卦舌长,有些烦躁地回,「能怎麽样?当然不接受啊,但是她是我的妹妹所以另当别论,我只能勉为其难接受她的性向了。」
这句话,狠狠地敲碎了dan的心,他别过头,低下脸,咬紧牙不让眼泪在此刻流出,只是深呼吸口气,一遍又一遍。
直到那颗心不再为他跳动了,他才松下紧绷的身体,轻轻长叹.........
後来的那天,dan接到了一通来路不明的号码,他接起,听着彼端沉沉的呼吸声,以及哭哑的嗓音,他立刻听出这人是谁。
「蔚萱,是你吗?」
那应该是台老旧的电话亭,陆蔚萱似乎说了些什麽,dan屏气凝神、全神贯注,就为听到她低哑的话语,像是一粒小石子投到他心中,圈圈涟漪久久不息........
「我要回家了........」
呼吸一滞,dan却感受不到喜悦。
「joan抛下我了,消失了.........」
电话挂断了,dan甚至来不及问她在哪,甚至无从得知如何让这般思念插翅高飞,飞到那人身边,将她带回来。
陆蔚萱说了,她要回来了,却不是终於归来的兴奋或感叹,而是历尽沧桑般驼着一身倦意,回家。
无论如何,回来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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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蔚萱最後还是妥协了。
如果自由的代价是展开血淋淋的翅膀才能飞得又高又远,那麽,陆蔚萱知道她担不起,但是她也无路可退。
她只剩下joan了,她别无选择。
後来她们找了一间破旧的小房子住下,陆蔚萱记得那难熬的霉味有多令人作恶,却也记得joan有多雀跃——对於两人终於尘埃落定,只剩下彼此的这一刻,她只有欢喜。
陆蔚萱曾问她,她不想念家吗?以为她能在joan的神情看到一丝松动,很显然的joan不以为然,甚至是理所当然地反问,「你有我,不就足够了吗?就如同我一样。」
那时的陆蔚萱听得甜蜜,觉得自己能成为另一半的全世界是一件多麽幸福的事?彼时回想起那时的闲聊,陆蔚萱却觉得心里发寒。
那一丝甜蜜多年後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