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间在方正过得很恍惚。只记得自己抢过来接机属下的车,一路狂飙到那男人说的医院。找手术室的一路上不知道撞到多少人,找到之後直接砸门要往里冲。等在一旁的男人赶紧将他拦抱住,还被他狠狠揍了一拳。
“别这样,医生在急救,你进去只会添乱。”男人紧紧箍住发疯一样挣扎的方正,在他耳边说,“你别这样!别急,听我说!我告诉你他的情况。”方正仍旧惯x地挣动着,却不那麽激烈了。男人知道他竖起耳朵在听,便接着说:“他大腿骨折,可能有些内出血,已经算走运了,那个司机当场死亡……”
方正听了一阵头晕腿软,男人扶住他,把带他到一旁椅子上坐下。“他进去的时候意识还很清醒,是他让我打你电话的,你是他的紧急联系人。”方正的手止不住颤抖,男人用温厚有力的手掌握住他的,“你别太担心,会没事的。”
方正机械地抬起头,无意识地盯了那男人一阵,声音干哑:“是你。”意外,却没有一丝多余的力气去惊讶。
“是我。”男人朝他露出安慰的浅笑。那种天崩地裂都难不倒他的笃定从容,让方正也不由安定了几分,多了一点点信心。
时间在表面木然内心焦灼的等待中慢慢流逝。
手术室门突然打开,两人紧张地站起来。护士说病人需要输血,o型,要家属签字。方正拿着笔手直哆嗦,表情比哭还难看,嘴里絮絮念着:“我是ab型啊,ab型……可恶……为什麽……”
游风在身旁稳稳按住他的肩:“别担心,快签字。我是o型,不行还有我呢。”
方正念叨着“ab型,太自私了”之类的话,终於签了字。颓然坐回去,良久才想起来,说了句谢谢。
男人搂了一下他的肩,说别客气。方正没有再客气,因为他已没有力气做出任何多余的反应。
当手术室的灯终於暗下,听见医生说出“手术成功”这四个字的时候,方正觉得简直像经过了几辈子的苦难,整个人近乎虚脱。身边的男人替他询问了更细致的情况,他却像被什麽隔膜阻挡在外似的,只隐约听见“脑震荡”、“需要观察”之类的只言片语。他的视线无法离开、脚步也紧紧跟随着那个静静躺着的苍白虚弱的少年,他最宝贝的儿子。
萌萌,爸爸以後再也不会让你离开了。已经够了。
方正忍着眼中的酸涩,在心里默默许诺。
☆、两个爸爸16
方正腿上摊着几份文件,人挨在病床边,单手支着下巴,睡着了。睡梦中眉头微蹙着,面容很憔悴。仪表也不似一贯的一丝不苟,额际有几缕发丝凌乱垂落下来。
方萌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此人此景。好像几辈子没见过一样,怎麽也无法挪开视线。两年多不见,男人看上去没有什麽变化,眼角额头的细纹反倒更加平整了。大概是因为终日面无表情的关系──自己不在他身边,大概少有人能逗他笑了吧。爸爸,少了我生活是不是索然无味?现在该知道我有多重要了吧?
然而下一刻洋洋自得的笑容就凝在嘴角,不可避免地落寞起来。就像美丽的肥皂泡不能持久,现实的冷水瓢泼而至,自我哄骗的招数总是很快就失效。
两年了,如果自己真那麽重要,这男人怎会忍心这麽久都不来看他一眼?一开始还会打电话给他,例行公事问些硬邦邦的问题,後来自己不小心丢了手机,换号之後就连例行公事也免了。好吧,就算他没有主动联络,可有心的话又怎会查不到?方耀就很快知道了他的新号码,还来看过他好几次。
方萌知道自己矛盾得有些矫情。既不想方正对他过於热情,又暗暗期待着,希望落空时会失落埋怨。天知道他忍得有多辛苦,每次通话都克制着不敢泄露太多情绪,怕自己会贪恋温柔、软弱诉苦,更怕忍不住思念,一听到对方的声音就失了魂,只想抛下一切回到他身边。这样的他,又怎麽敢主动联络?
不止一次对着未拨号的电话倾诉想念,絮絮讲述留学生活的点滴。没有电波的连结,但好像有了这样的“分享”,彼此就不曾远离。每个难眠的夜晚,总是在脑中勾勒着对方的样子入睡。时间一久便有一种恐慌,怕自己再怎麽复习都记不清晰,会渐渐将那人描绘成自己臆想的样子。
现在一见,现实形象与脑中影像重叠合一,惶惶的心终於安定,久违了的轻松欣喜。方萌的手轻轻覆上方正的,记忆中温厚的触感就在指尖,那麽真切,让他安心又情怯,眼睛不由自主就发潮了。
被真挚的眼神呼唤许久,方正在这一刻醒了过来。感受到手上眷恋的温度,抬头看见儿子发红的眼眶,微微愣神後才是恍如隔世的清醒。一颗心颤颤巍巍,一口气松不下来,喜悦中带着巨大的後怕。如果儿子醒不过来会怎样,如果车祸再严重一点会怎样──种种残酷的设想这几天已经把他纠缠怕了。
像呵护着刚破土的脆弱幼苗般哑声轻唤:“萌萌,醒了?”
方萌水光润泽的眼直直凝望着方正,眼神又深又亮,把爸爸的一颗心揉了又揉。手掌牵动,方正被轻易拉了过去,俯下身与儿子相拥。
“爸爸,爸爸……”儿子什麽也没说,只一声声唤他。方正却在这百转千回的呼唤中听到了许多。劫後重逢,刻骨想念,欢喜埋怨,全都杂糅到一块儿。心里正感慨,被儿子叫得更是情绪激荡,只觉不狠狠将小家夥揉进怀里都没有真实感,却又心疼他的伤,动作百般轻柔。
没事了,有爸爸在这,不会再让你受半点伤害。爸爸再也不离开你。
爸爸,我好想你,想得都快窒息了。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父子俩涌动的心语都未出口,却又像是达成了某种无声的默契,什麽都不需说了。
游风拎着食盒在门边看了一会儿,微微一笑,掩上门,把房间留给两父子。
过了一阵游风才又回来,带了医生来给方萌检查,然後打发方正去吃饭。
方正现在对游风怀着一种不置可否的顺从。不明白这爱管闲事的家夥是怎麽突然之间冒出来的,也无心去探究。不过这些天来亏得有他前前後後打点周全,方正才得以守在儿子病床边尽情陪伴;他每每适时的劝慰,也让方正安心许多。以前那笔糊涂账早已时过境迁,方正心里对他还是存着几分感激的。甚至觉得他这次的闲事,管得还不错。
方正吃过饭,给儿子买了份粥带回去。在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小窗看进去,只见游风坐在病床前看着方萌与他交谈,好像问了他一个什麽问题。方萌垂着眼,摇了摇头,而後抬起头对他笑着说了句什麽。游风伸手替方萌拨了拨鬓发,也冲他笑笑。
看着那男人牵动嘴角,脸颊上卷出个不深不浅的旋,方正心道以前倒没发现他有酒窝……突然背上一毛,心底升起一股烦躁怒意混杂的情绪。
……这家夥,果然还是很不要脸。
方正腹诽着推门进去,和颜悦色把粥递给儿子,然後对那不要脸的男人说,喂,跟我出去下,有话问你。
到了外头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问:“你跟我儿子是什麽关系?”游风挑起眉毛还不及回答,又听他问:“你们怎麽认识的?你对他有什麽企图?”
游风被他逼问得哭笑不得,“哎,有话好好说,别这麽凶嘛。”见方正带着怒意一本正经的模样,就忍不住想惹他:“我跟萌萌关系是不错,怎麽,你嫉妒了?”
方正可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瞪视的眼里快要冒出火了。这男人嘻皮笑脸的样子实在太讨人厌,真想掐他。
游风见他这麽气势汹汹,只好配合地收敛起表情,“我跟他在酒吧认识的,他在那里打工……”方正不知想到了什麽,脸色顿时又黑了几分。游风无奈道:“我对他没有企图,这点我可以跟你保证。”
方正审视地盯了游风一会儿,分辨不出这话的可信度,却也想不出什麽来反驳。惯x地蹙眉道:“没有就好。你要是敢对我儿子动歪脑筋,我就宰了你。”
“哦?我对你动歪脑筋的时候,也没见你这麽紧张过。这麽说来,你还是比较希望我对你动歪脑筋罗?”不晓得为什麽,方正越是严肃凶悍,在游风眼里就越是教人发噱,忍不住想招惹他。
“你、你胡说什麽!”没料到游风会突然把矛头转向自己,方正猝不及防,脑中霎时间凌乱涌入以前被这男人祸害的狼狈画面,在旅馆,在酒吧……那些越深恶痛绝越是忘不掉的夜晚。清醒过来猛抬起头,只见游风晶亮魅惑的眼神紧锁着他,无形的压迫感令他不自在地退开一步。
“想起来了?我没有胡说吧?那时候没来得及跟你好好相处,想起来就觉得可惜。这回让我好好补偿你吧,嗯?”游风眼里含着笑意,却看得方正起了一身**皮疙瘩,连连後退直到脊背贴上墙壁。
十几年不见,这男人厚颜无耻的功力已经到达了新境界。方正怎麽也无法理解他的逻辑,憋得老脸一阵红一阵白,简直出离愤怒、无从鄙视,想骂人都不知道骂什麽好了。
“呵呵,你是在害羞吗?不说话就当你同意罗?”游风无比自然地拍了拍方正的肩,然後手就赖在肩上不走了。方正抢在自己气昏过去之前狠狠打掉那无耻的爪子,正搜肠刮肚想找出几句有杀伤力的骂辞,一旁的病房门打开了。
“爸爸,你们在聊什麽啊聊这麽久?”方萌好奇地问。方正见他拖着条打石膏的伤腿站立不稳,立刻紧张地上前扶住:“怎麽下床了?要什麽喊我就行了啊,真是……快回床上去,听话。”
方萌被方正架着走了几步,着实有些勉强。方正干脆一把将他横抱起来,放到床上,动作轻柔而稳妥。他的温柔让方萌忘记了疑问,暗自沈醉。游风亦在一旁静静注视,若有所思。
方正安顿好儿子,走到游风面前,“这几天你帮了很多忙,谢了。”游风因意外而迟钝,正要说别客气,又听方正压低声音:“现在麻烦你有多远滚多远,慢走不送。”
游风扬扬眉,颇有种接受挑衅的兴奋。方正此时挡在他身前背对着方萌,游风伸手在他腰间暧昧地划过,满意地感到对方身体一阵紧绷轻颤。
也学着方正压低声音:“你真敏感,我很期待。”随即恢复正常音量:“萌萌,我还有事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离开房间关上门的时候,还朝方正递了个你知我知的眼色。
方正再次被这男人的恶趣味震到了,脱力地喃喃:这个变态……
作家的话:
游大神貌似沦为怪蜀黍了囧...
☆、两个爸爸17
门铃响了很久,方正才在儿子的催促下百般勉强去开门。一看到,不,现在已经升级为一想到那个嘻皮笑脸的老痞子就眼皮直跳,如芒刺在背浑身不爽。
打开门,老痞子果然嬉笑着跟他说嗨,不顾他的黑脸一派自然地进屋去厨房,把食盒里的餐点拿出来,加热的加热,装盘的装盘,简直像到了自己家一样随意自如。
方萌拄着拐走到厨房门口,“哇,好香哦!每天都有这麽多好吃的,真是太幸福了~”
游风回头朝他笑笑,“马上就好,去坐着吧。”“友好”的眼神又顺便在一旁的方正身上转了几圈。方正还没见过别人有这种眼神,像动物世界里长满细细倒钩的植物种子,趁人不备就沾上了,刺得人麻痒微痛,却又着力飘忽很难甩掉。
低声咒骂一句,方正扶着儿子到餐桌坐下。游风很快把吃的端了出来。今天的主菜是猪脚花生粥,看上去浓香可口又不会太腻;有方萌喜爱的焦糖炖蛋,点缀着酸甜开胃的覆盆子和小片菜叶,红红绿绿煞是好看;还有用浅竹筐装着的各式烤饼干,有嫩黄色贝壳形状的,有嵌着好几种坚果的,还有做成姜饼人模样的。
方萌早就捧着美食吃得心花怒放。游风给方正盛了碗粥递过去:“你也尝尝吧,味道不错哦。”方正哼了一声,接过粥放到桌上,并没有马上试吃,转而拿起一个姜饼人,一口咬掉了头。
这家夥,花样还真多。
虽然不情愿,方正还是不得不承认游风的厨艺有两下子。这些天几乎每天都少不了给方萌滋补的猪脚排骨,却没有出现过雷同的菜色。每次的配菜点心也都j致诱人新鲜有趣,让人很有胃口。方萌在家养病百无聊赖,游风带来的美食就成了他每天最大的期待。也是因为这样,方正才忍着没有把那老痞子赶出去。
方萌刮着碗吃掉最後一勺焦糖炖蛋,满足地叹了口气,“这几天也太幸福了,我都不想腿好了。啊、爸~”m着被方正弹了一下的脑门。
“别乱说话。”方正微蹙起眉,不喜欢儿子开这种玩笑。
“哦。”方萌朝游风吐了吐舌,心里却因方正的紧张很是受用。
游风笑说:“傻小子,你喜欢吃什麽告诉我就行,伤好了一样给你做。”
“哈哈,那最好了!谢谢你哦~爸,我们以後可有口福了。”
被方萌拉着手臂摇晃,方正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难道这烦人的老东西以後还要经常出入他们家吗?凭什麽啊!……可是看着儿子兴高采烈的样子,年轻的脸庞透露出红彤彤的健康光泽,心中感念欣慰,反对的话也就难以出口了。
方萌吃饱喝足犯困了,方正便让他回房睡午觉,自己去书房看文件。不知过了多久,书房门被推开,游风端着茶盘进来:“给你泡了杯茶。”
方正的思绪还在文件里,缺乏表情地抬起头,有些迟钝地:“你怎麽还没走?”反应过来又说:“我不喝茶,要咖啡。”
游风露出意料之中的笑容:“早知道你会这样,所以今天咖啡也准备了。”
方正发现无论自己如何刁难,这人好像都不放在心上,总是这副老神在在的嬉笑表情。有些烦躁,又有些纳闷。看了眼桌上的茶盘,放下文件,拿起的却是装茶的那杯。
游风极轻地笑了一声,拿起咖啡自己喝。方正坐在老板椅上,游风半坐半靠在他书桌的边沿,两人静静地啜饮。午後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淡淡的,暖暖的,房里的空气也带着一种静谧的舒适,让方正j神放松而愉悦。看了眼一旁那个同样惬意的家夥,不由地想,原来与他相处也能有这样的气氛啊。
似乎感应到方正的波动,游风对上他的眼神,笑得眼带桃花。
“……”方正忍不住黑线。真受不了这个变态!为什麽每次刚刚对他有些改观,这家夥就要这样得意忘形来恶心他呢?方正放下茶杯,克制着心底的躁怒,冷淡地逐客:“你还想在我家赖到什麽时候,差不多可以走了吧?”
游风也放下杯子,有些好笑地:“你还真是生意人,老是这样过河拆桥,用过就丢哦?”
“……”什麽啊,这是一回事吗?“我怎样用不着跟你解释。你这人才奇怪,一点身为不速之客的自觉都没有。这麽名不正言不顺地赖在别人家,脸皮还真厚。”
“名正言顺?这是哪个时代的用词啊。”游风失笑,握住方正椅子的扶手转动令他面朝自己,“我为什麽赖在这里你会不知道吗?”
“……为、为什麽?”又来了又来了,为什麽好好一个大男人要对他露出这种眼神啊?!方正简直要抓狂了。可是对方气息逼近,又让他紧张得结巴。
游风又靠近了一些,双手撑在方正头侧的椅背上,“当然是为了……照顾萌萌了。”方正一口气刚刚松懈,游风却又逼近,这一次气息几乎喷洒在他鼻尖,“再说你这麽难追,我也只好脸皮厚一点了。”
“你……”这人在说什麽?追他?男人对男人,居然敢这麽明目张胆?
“知道吗,你的眼睛真的很迷人,像会把人吸进去一样……”
游风的声音带着低沈的磁x,十分悦耳。被这样的声音倾诉着迷恋和赞美,还有那双眼里璀然的星光,都太容易让人迷惑。方正也免不了一时发懵。等他清醒过来,已经被对方擒住了嘴唇嬉戏。灵巧的舌舔过他丰厚x感的唇,进入口腔款款追逐。
慌乱极怒的热气轰的一声炸开,方正脖子以上的部位一下子变得通红。发狠用力咬下去,却被对方机灵地躲过,牙齿发出“磕”的重重碰撞声。肩膀手臂被纠缠着,几次想要挥拳都未成功。最後挣脱时的一记耳光,“啪”一声响得惊人。
两人都喘着chu气。方正越想越气,又恨恨地踩了游风一脚。抬起头看到对方脸上的指痕,反倒笑出声:“你脸皮不是很厚吗?怎麽一打就红,哈哈!呃……”
游风被他的反应逗乐了,被拒绝的轻微沮丧也消失无踪,不怕死地伸手m了一下方正的脸──因为对方的意外而得逞,便笑得像只偷着**的狐狸。“你还真是可爱~”
“?!”方正简直要吐血,额头青筋勃勃直跳。
“哎,你就这麽讨厌我吗?下手真重……”游风m了m微微肿起的脸颊,看着方正的眼里却带着温柔的纵容,“其实我很不错呐,公认的体贴情人,还很会做菜,你考虑一下吧~”
“……”这变态,那是什麽眼神?疯了疯了。
“你看萌萌也很喜欢我,我们在一起他不会有意见的。说起来这几天还真有点一家三口的感觉呢,呵呵。你一个人这麽多年很辛苦吧?我会好好照顾你,也会帮你照顾儿子,这样不好吗?”
方正以前吃过亏,知道不该被这无赖状似体贴的自来熟伎俩迷惑,却忍不住因为他的话心中微动。这麽多年,他当然有辛苦寂寞感觉难以为继的时候,当然也渴望过完整的家庭……只是这些心情,没有人注意到,更不用说体谅安慰了……
可就算想要家庭,这男人所描绘的也还是太荒谬了!可恶,好像又被他绕进去了。
“是不是动心了?不要犹豫啦,选我没错的。”指望这男人有羞耻心,不如指望母猪能上树。
“……你能不能听我一句话?”
“当然,有什麽想法尽管说,我会尽量满足你的。”
“麻烦你,帮我从外面把门带上。”
游风出门的时候碰到刚睡醒的方萌。“你的脸怎麽啦?”方萌指着他的脸一惊一乍。
游风m着脸颊苦笑:“被野猫抓了。”
“野猫?”那不明明是掌印吗?方萌看着游风离开的背影,心底莫名泛起隐隐的不安。
☆、两个爸爸18
晚上睡觉前方正去方萌房里看他,意外地扑了个空。回到自己房间,只见昏黄的灯光下,方萌坐在他床上,用未伤的一腿支起下巴,垂着眼看着自己的手指。听到方正进来的声音,抬起头看向他,软软地唤:“爸爸~”
这一瞬间方正几乎有落泪的冲动。儿子的房间空了两年,好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家庭温馨,好久没有听到儿子这样亲热无间地喊他爸爸了。方萌这一唤,仿佛两年多的疏离分别都不曾存在,眼前还是那个亲他黏他爱冲他撒娇的宝贝儿子。
方正走近床边,宠溺地抚了下方萌的头:“又来爸爸这儿蹭床?那你睡这边,免得晚上我压到你的腿。”
方萌抬起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微微一笑说:“爸爸, 我晚上睡你这儿,以後每天都要睡这儿,跟你一起睡。”
方正懵了一下,直觉地後退一步,却被方萌拉住了手。那水润凝视的眼里包含了太多方正看不懂也不敢去懂的东西。
这孩子,甚至都没有用疑问句,非要用这样肯定的语气跟他宣告如此荒唐的决定麽?
方正的心情一时天上一时地下,儿子在久别重逢後自动恢复“正常”的美好幻想终告破灭。怔忡之间被方萌拉着跌坐在床沿,还兀自难过着。
方萌从背後贴身搂住他,凑在他颈边亲昵地磨蹭几下,在他耳畔柔声慢语:“爸爸,你知道吗,我被车撞到的时候,真的很害怕。不是怕死,也不是怕来不及在你面前扬眉吐气,我是怕,到死都没有让你明白我的心意。我死了,你很快就会把我忘了。”
方正两眼无焦距地看着前方,分不清心里的情绪是心疼多一点,还是痛心疾首多一点,有些迟钝地反应着:“傻孩子,不要胡说。”
到底哪句话被列於“胡说”的范围,方萌也无心深究,笑一笑给自己打气,继续说:“我不是小孩子了爸爸,以前你不信我,现在,看在我差点没命份上,无论如何要相信我。爸爸,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方正久久无法言语。儿子从背後紧搂住他,轻柔的吻如天鹅绒拂过,散落在他的脸颊颈侧,动情的倾诉在耳边响起:“爸爸,我好喜欢你,真的,真的不想再和你分开了。你不知道这两年,我……爸爸,不管你怎麽想都好,我只想陪在你身边……”
方正感到肩头的濡湿。眼前局面超过他所能接受的太多,心中的抽痛都变得迟钝失律,然而每次疼痛都如同电击痉挛,震得他不知所措。他心里不自主地默念:爸爸也想一直和你在一起,但不是这样啊。
儿子一如记忆中调皮,撒娇般在他背上擦干了眼泪。搂着他脖子的双手慢慢下滑,从腰间再次缠绕过来,有意无意轻抚着父亲的x口。终於如愿吐露了心声,手的主人似乎轻快不少。
终於,僵坐了许久的方正抬起手,按住了x前方萌的双手。他站起身,俯身将儿子横抱起来。
“爸爸?……”方正抱着方萌走出房间。孩子眼里满含的期待渐渐黯然。
“今晚你自己睡。既然是大人了,以後都该自己睡,爸爸管不了你一辈子的。”方正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只有明显的疏离。
方萌本没有一击即中的幻想,对方这样明确的拒绝还是让他有些伤心。沈默片刻,他突然环住父亲的脖子,执拗地转过他的脸,嘴贴嘴地亲了上去。
路途之中怕伤到方萌的腿,方正躲避不及也不敢妄动。略微僵硬的停顿之後,反而加快了脚步,任怀中人一头热地占尽便宜。到了方萌房间也仍是轻轻将人放到床上,这才强忍着怒意用力将着了魔的孩子推开。
“你到底在想什麽?我是你爸!”方正握紧拳头止不住颤抖,生怕自己会忍不住一巴掌打过去。“你给我好好冷静一下!”方正困难地平复着呼吸,最後扔下一句:“早点休息。”
房间里一阵死寂无声。
方萌看着父亲背影消失已久的方向,慢慢抹了抹脸颊。嘶哑的声音自嘲般对自己说:“如果是这样,我宁愿你不是我爸爸。事实上……本来就不是啊。”
作家的话:
总觉得这边过渡不太顺所以加入一章,下章是以前发过的
☆、两个爸爸19
午後的茶座气氛悠闲,然而在这一桌,空气却好像凝滞了一样。出於紧张亦或尴尬,方正脸部肌r僵硬到快要抽搐了。如坐针毡的慌乱被掩饰得很到位,由外表完全看不出他心脏正像被几百匹马踏过,脑中有个抓狂的声音在吼:你是疯了吗疯了吗?!!──由外表看,他只是面瘫而已。端坐的姿态,过分挺直的脊背,几乎有些趾高气昂的意味。
“怎麽突然改变主意了?”游风盯着方正看了许久,眼神中的探寻和玩味逼得对方快要坐不住的时候,问了这麽一句。
这个问题并不意外。方正维持着石化的表情,用接受警察问讯的口气说:“就、突然想试试……早死早超生,如果不合适,也好叫你早点滚、呃……早点找下一个。”
听方正生硬地改口,游风笑了一下,“这麽说好像也有道理,只不过……”他支着颌略歪过头的样子颇有几分落拓,方正视若无睹之余,因他话语中的迟疑而蹙起了眉。
游风半真半假叹了口气:“我本来卯足了劲准备攻克难关,你这麽一弄,我好像一下子没有目标了,有点失落呐。”
方正脸色瞬间黑了几分,花了好大力气才忍住掀桌暴走的冲动。“你不愿意,就算了!”还有比自动送上门还被自己讨厌的人嫌弃更羞辱的麽?
方正脸颊的皮肤显示他正狠狠地磨牙,游风如有感应般觉得後颈有些凉飕飕。失笑中带着些璨然:“谁说我不愿意,求之不得呢。我是怕你一转眼就後悔。”
之前一直把自己视为眼中钉从来不假辞色的人突然跑过来说愿意交往,任谁都有权表示疑惑吧。
方正闻言暗松一口气,却不见得有多喜悦。事实上就连轻松也只维持了短短一会儿,很快又拿出严阵以待冷冰冰的架势。“这你不用担心,我只是答应让你追求而已,可没有许诺你什麽。”换句话说,对方连让他後悔的资格都还没有,随时可能被踹。
似乎意识到不好太过打击对方,末了又含混地说:“你有什麽花招尽管来好了,让我看看你的本事。”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样鼓励一个男人来追求自己,方正说完这句有片刻的呆愣。
“这样啊……”游风并不受他的激将法,依旧拿兴味的笑眼看着方正。他确实被挑起了兴趣。“那如你所愿。”
这家夥举动着实透着蹊跷。不过谜底会揭开的,他不急。
方正自动忽略游风眼神引起的烦躁情绪,速战速决的架势:“既然你愿意,明晚来我家吃饭吧。”
“第一次约会就在家里?”游风笑了笑,不置可否应允下来,“还以为你会想偷偷mm瞒着所有人呢,原来这麽放得开?”
“那就这样,明天见。”方正没理会游风的疑问,抬手结账。
游风没有追问。m着下巴看方正心不在焉地离开,猜不透这葫芦里卖的什麽药。
恋爱谈出了悬疑味,对他来说倒也新鲜。不过此时心中的愉悦,似乎并不只是跃跃欲试解谜的兴奋,还有些……明知有诈却忍不住隐隐冒头的期待。
饭桌上还是这三人,气氛却前所未有诡异到极点。
三人的角色像是错位了。原本正眼不瞧游风的方正,竟然频频给他夹菜,还对着他抽动唇角疑似微笑示好。游风虽不至於受宠若惊,但也对自己碗里渐渐堆起的食物小山表现出适当的热情,很给面子地一直吃,不时抬眼望向方正。两位长辈今天都不太顾得上给方萌夹菜。
这种别扭怪异又暗潮涌动的气氛,要说是暧昧有些勉强,可不是暧昧,又实在找不到更接近的形容。
眼前持续上演着反常画面,方萌这顿饭吃得惊疑不定,食不知味。他到底错过了什麽,怎麽好像走错摄影棚演到别人的戏?还是这一向不和的两位大人,忽然起了顽心联合起来耍弄自己?
终於吃完饭,方正放下碗筷,挺直着背,慢动作般缓缓伸手过去,覆住了桌面上游风的手。方萌手里的筷子猝不及防跌落到他面前的盘子里。不敢置信瞪大了眼。
方正清咳好几声之後说:“萌萌,我跟你……你游叔叔,要单独呆一会。你吃完碗筷就放着,自己去休息吧。”拉着游风站起来,经过方萌身边的时候,又停下来说:“我们以後,可能会经常在一起。”
方萌的眼直直看着前方的碗盏残羹,听着残忍而莫名的宣告,听着他们脚步声远去,直到书房的门被关上。
这整个过程里,除了游风没有人知道方正的手是冰凉而僵硬的。手腕被掐得生疼,而一进书房,又被毫不留情地甩脱。
方正在房间外的强韧决绝瞬间碎成惶惶的慌乱。他随手拉了把椅子说“你坐”,眼神却不曾在游风身上停留片刻。坐立不安地来回踱着,不时靠近门边倾听着什麽。游风见状也走到门边,倚着门抱起胳膊。
终於方正听见脚步声靠近。拄拐的声音一顿一顿,轻悄隐忍,却透出沈甸甸的沮丧。脚步在门前停顿了一下,游魂般无声地转过弯,而後“笃、踏、笃、踏”上了楼梯。
直到隐约的脚步声都听不见,方正紧绷的肩垮了下来,一手扶住门背,脱力般闭起眼。这毫无把握的颠扑挣扎让他身心俱疲。
几乎要陷入昏沈的时候,被人扳住肩膀转了过去。方正的眉心纠结起来──他差点忘了房里还有个让他头痛的家夥。
逃避地继续闭着眼。对方温热的气息很快就兵临城下,近至唇鼻之间。方正悚然一惊,睁开了眼。对方深黑的眸紧紧盯着他,没有一惯引逗的笑意,却是少有的认真,带着些审视的意味。
这样的眼神让方正有些心虚,生硬掩饰道:“你,你可以走了。”
方正笑了笑,但显然并不愉悦。他放开方正,仍直视着他:“我是对你有兴趣,想追求你,可我不喜欢被利用。”
头一次见识游风嬉笑之外的犀利,方正有些猝不及防,搪塞道:“什麽利用,你想多了。”
“哦,是吗?”游风的身影再次逼近。明明身高比将近一米九的方正要矮上几公分,蕴含力量的结实体格却极有压迫感。方正不由侧过脸去,不想与他正面交锋。
游风又是一哂:“我看萌萌今天心情不大好,你说我要是告诉他我和他爸爸演了半天戏逗他玩,他会不会开心一点?”
“不行!”方正闻言猛转过头,鼻子紧贴游风的鼻子。片刻尴尬。见对方不避不让,只得点着对方脑门将他推开一点。“不要告诉他……”
“为什麽不?反正我看你也不是来真的,连我都诓进去了,你还不满意?”
“不,不行,你不能……我没有……”被壮实的两臂撑在身侧无形束缚,方正慌不择言,气势完全被压制住。对方却仍咄咄相逼:“为什麽要骗他?你们……难道他对你……?”
“你别乱说!”方正顿时像被刺到一样,狠狠推了下游风的x口,“萌萌,他是……他是太依赖我了。男孩子这样,不好。”
游风眼里明显写着不信。方正烦躁起来:“之前是谁大言不惭说要帮我教养儿子?这一点小事都不肯配合,说话是跟放屁一样吗?”方正恨恨地chu口。
游风闻言像是嗤笑了一声,略挑起眉:“要我帮你养儿子,凭什麽?”
方正顿时有种气血攻心的感觉。明明是他恬着脸说过的话,现在倒像是自己反过来求他似的!“不养就不养,谁稀罕!”
游风哼了一声,低声撇了句“算我看走眼”,就要拨开挡在门前的方正。
“嗯?”游风看着紧紧拽住自己胳膊的手,又抬头看了看一脸不甘一脸纠结就是没有丝毫挽留之意的手的主人。
“……真的。”老痞子那副高傲不屑的样子,实在让人不爽之极!方正心头气结怒火翻滚,几乎要盖过水深火热的忧虑。然而此刻,他不得不示弱。
“是真的,我,那个……你……”方正嘴上磕巴,心里不耐。可以了吧?给你台阶还不快下!
“什麽真的假的,说清楚。”对方毫不买账。
“真的,我跟你来真的,没有耍你!够清楚了吗?”方正脸都热了,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臊的。
“好。既然是真的交往,那我也有发言权。这次听你的,下次约会我来安排,你也要配合知道吗。”好像就等着这句话似的,游风无比顺溜地说出一大串。先前的冷漠高傲也瞬间消融无踪,言语间甚至透着些温和的暖意。方正顿时有上当受骗的感觉。
还没来得及腹诽,黑影就压了过来,嘴唇上被重重印了一下。方正毛骨悚然地瞪大眼:“你你你这是干什麽?”
“盖章。”游风笑了笑,拉开门,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方正呆呆立在门边,一肚子说不清的五味杂陈。
“对萌萌好一点。”那y险的老流氓走之前这样对他说,“小孩子,要慢慢教。”
可恶……
他何尝不知道小孩子要慢慢教。那家夥又知道什麽。要不是……
要不是负伤归来的儿子不仅没有像他所希望的那样淡忘对他的执念,反而愈演愈烈到他快招架不住的地步,他又怎麽会……求助这个最不可能的对象,试图用最荒唐的办法打消儿子的念头。
为了儿子,他什麽都顾不得了。哪怕知道不该病急乱投医,事到如今,也只有硬着头皮走下去。
方正如此安慰着自己,心底却隐隐有种预感──自己这次做了个极其糟糕的决定。
☆、两个爸爸20
对於游风夺取主动权安排的第二次“约会”,方正赶鸭子上架骑虎难下,心情只能用一首歌来形容──忐忑。直到约定的午後,在家门口坐上对方的车,看着那人笑得一口白牙说“今天带你去看风景”,还在莫名自己怎麽会陷入如此荒谬的状况。
看着车子经过自己惯常去的咖啡馆,西餐厅,经过附近算得上最有风景的公园,经过最荒唐念头里猜想过的游乐园,最後停在了市郊的双龙山下。
居然带他来爬山?有意思吗,会浪漫吗?这家夥的伎俩也不过如此嘛。方正心里嘀咕着。
方正自顾自下车,回头见游风拿出个迷彩军用水壶别在腰间,这才注意到他今天的打扮──富有设计感的仔裤短靴,贴身而不紧绷的t恤,领口挂着副墨镜,腰间别着迷彩水壶,吸血伯爵dracula造型的银质皮带扣在日光下很是扎眼,一身轻便利落的潮男运动风,颇有些年龄莫辨的意思。再看自己,衬衫西装裤,虽然是休闲款,怎麽看都是成熟稳重,来爬山却是稍显拘谨了。
“都一把年纪了装什麽嫩。”方正暗嗤。
“走吧。”游风抬头看了看上山的路,转过身对方正说。作为一个老男人,他所露出的笑容确实过於阳光了。方正还以为只有方萌那样的小青年才会露出这样纯净有活力的笑容,心知对方其实是一肚子花花肠子,警惕之心顿生。
走在石阶铺成的齐整山路上,方正发现身边不时经过三三两两有说有笑的年轻人,心里略微有些不自在。不是没听说过市郊有这麽一个爬山游玩的好去处,他却是第一次来。平日里除了社交需要会打打高尔夫,以及偶尔被方萌拉去打球壁球,他的运动地点就仅限於家里的跑步机和游泳池了。如今来到这麽个开放又“原始”的环境,他还真有一点不习惯。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每次游风跟他并肩一起走的时候,他们总会受到别人更多的注目,特别是有几个女学生,超过他们走到前面之後还不时地回头,叽喳笑闹着不晓得在议论什麽。方正不自觉拉长了脸,用力瞪了眼游风,加快了脚步。
“哎,你走这麽急干什麽?”游风见状紧跟上他,“这里空气多好,慢慢走看看风景嘛,又不是在比赛。”
方正心想还不是你选的好地方,却也不愿直接承认自己的尴尬心思,便说:“这里有什麽好看的,树?草?蓝天白云?连朵花都没有,你让我看什麽?”
游风被他顶得微微一愣,随即笑道:“你可以看看我啊。”
方正侧头扫视了他一眼,“就你?还不够看。”脸上不以为然,肚里不知把这个为老不尊的老痞子骂了几遍。
游风失笑:“好好好,知道你眼光高。不看风景等会还有好玩的,你也不用这麽急着打击我。毕竟是我们的约会,你答应过配合的,不会忘了吧?”
方正还真忘了这茬,这会儿被提醒,一时不知如何回嘴。过了一会才说:“这儿明明是年轻人来的地方,你既然叫我来这里,总不能慢吞吞的像个老人。”说话间抓到了可行的逻辑,方正渐渐理直气壮起来,“是要去山顶吗?还不快点。”
看着方正後有追兵似的疾步登山,速度倒比刚才还快,游风简直哭笑不得。且不去说身边的年轻人们都是边走边玩,才没有这样火烧屁股的,只怕这人还是一心想快快把这次“约会”糊弄过去。
游风倒也不心急,不紧不慢地隔着一段距离跟着方正,快到山顶的时候才追上去。大概是走得热了,游风脱了外套拿在手上,露出短袖下壮实的手臂,微微汗湿的t恤也变得更贴身,包裹着健美的x膛。方正的目光不由自主多停留了几秒,心里不免暗自比较一番。方正平时注意锻炼,饮食上也不曾放纵自己,因而在同龄的中年男士中算是身材好的,不过在游风面前,好像就略显得斯文细瘦了一些。
方正对自己的身材没有任何不满,但男人骨子里还是崇尚力量之美,嘴上不说什麽,眼睛还是忍不住要多看几眼的。正当他内心纠结着自己该不该羡慕的时候,游风在他面前摊开手,“给你的。”
游风手心里是一朵草编的花,圆盘形状看着挺j巧,草叶新鲜,似乎是刚做成的。
“这是什麽?”方正面露观望之色。
“登山冠军的奖品。”游风笑吟吟地,“你不是说这里连朵花都没有麽?那,这不就有了。”说着拉起方正一手,把那小玩意儿放到他的手心。方正不置可否,拿过去看了看,放进裤袋里。
山顶有大片的空地,有人在放风筝,也有人在野餐。阳光明媚,暖风和煦,怡人的天气让方正的心情也舒缓放松起来。两人之间难得没有针锋相对的冲突气氛,慢悠悠地散着步。突然不远处有人“啊──”地一声大叫起来,方正吓了一大跳,看向游风:“这是在搞什麽?”
游风一手搭住他的肩:“别紧张,没事,这里常有的。对着山里吼一嗓子,发泄放松,心里很爽的,你要不要试试?”
方正露出敬谢不敏的表情,嘴上却说:“你先吼一声我听听。”
游风知道方正有心刁难,也不计较,放开嗓子对着空旷的山谷长啸了一声。嗓音清亮中气十足,那姿态神气,不仅没有丝毫的尴尬别扭,反倒让方正联想起武侠小说里的浪荡游侠,颇有些不羁的风范。
不过这样的人,只用来远观欣赏该多好,干嘛非要来招惹他呢。方正这麽想着,完全忘记了这回明明是自己先招惹的人家。
“该你了。”游风喊完悠长的一声,转过头来鼓动方正。方正还没来得及回答,不远处又传来另一人的大叫声,这回居然是个女孩子。见方正讶异的样子,游风笑道:“这边没人会觉得奇怪,不丢人的,你放心。”
方正不否认有些心痒,但是当着这麽多陌生人,始终是放不下架子。肚里一番计较,还是不假辞色地拒绝:“我就算了。”
“刚才还说要像年轻人,看来还是不能不服老吧?”游风虽没有咄咄相逼,可这种带着嘲弄的圆场话让方正更加不爽,登时沈下脸来:“要你管。”
游风还是一副不以为意的嬉笑样,“既然人多你不自在,我们去清净点的地方好了。”说着揽了下方正的手臂。
对方这种不经意的亲昵动作总让方正脊背发毛j神紧张,更何况是在公开场合。方正急急抽回自己的手,戒备道:“清净的地方,去干什麽?”
游风见他这样子既好笑又无奈,“到了你就知道了。放心,不会把你吃了的。”说着举起手作投降状。
方正最腻烦他这油滑轻浮的腔调,不由眉尖微蹙,却不知又想到些什麽,还是顺了他的意。“你带路吧。”
游风带着方正走上一条下行的山路。这条路沿着山脊,通向邻近的另一座山峰。路上的游人远比刚才上山时要少,确实挺清净。路不长,坡度也很缓,两人很快走完了下行的路程,又开始上山。方正见四下无人,山路两旁又有近一人高的杂草遮挡,便停下了脚步,悄悄与游风拉开距离。
听到身後传来那一声长喊的时候,游风十分意外,随即惊喜便如一簇小火焰从心底轻缓地窜上来。他大踏步往回走了几步,笑着问来人:“刚才是你吗?”
“什麽是不是我?”方正一脸正色,却不知自己眼里闪着一丝掩不住的得意。於是游风就那样了然地看着他,笑道:“没什麽。”
也许是心里松快,方正觉得接下来一半路程走得特别快,两人很快来到了另一个山头。想不到这边别有一番景色,经过了山重水复的狭窄山道之後,眼前是柳暗花明的开阔视野,还能看到山与山围绕着的莹莹如镜的一面湖水。
方正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他看到眼前意外的游乐设施。“这个……是什麽?”
“这是蹦极,玩过吗?”
废话,我当然知道是蹦极!“你,你要玩这个?”
“是啊,你不玩吗?”
游风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实在让方正很不爽,口气也就好不起来:“要玩你自己玩。”
“你也试试嘛,不危险的,而且很爽。”游风怂恿着。
“谢了,你还是自己爽吧。”真是嫌自己命长,也不怕心脏病发!
游风把方正忿忿腹诽的样子看在眼里,直觉他这次并不像刚才不肯当众大喊一样只是面子问题,骨子里的顽劣因子又开始蠢蠢欲动。
“你……不会是恐高吧?”游风故意无视对方震惊慌乱的第一反应,半真半假地笑着赔罪:“抱歉,是我考虑不周,应该先问过你的。本来我想你像是平时有在运动的样子,身体应该挺不错的,没料到会这样……”
“谁跟你说我恐高了!”方正强压着怒意低吼,恨不得掐住那痞痞的笑脸扔到地上踩几脚,“不就是蹦极吗,有什麽了不起,我是不喜欢假装自己很嫩老跟年轻人搅合在一块,谁像你这麽不要脸啊。”
“哦~~原来是这样。”游风虽然摇头晃脑表示理解,方正还是怎麽看怎麽觉得自己被鄙视敷衍了。一气之下抢在了前面,让工作人员帮他系上蹦极装备,没有留意身後游风露出老狐狸般得逞的笑。
等装备就绪,方正已经後悔了,紧紧拽着跳板边上的围栏,怎麽也迈不动步。游风很快也准备好了,凑到他身边,“不想跳不用勉强,蹦极这东西不是谁都喜欢得起来,我懂的,保证不会笑你。”
这叫不笑?简直比直接嘲笑还让人难堪吧!方正心里完全是被轻视小瞧的愤慨,冲动之下眼睛一闭,身体往前倒去。“跳就跳,谁怕谁啊!”虽然这麽暗自激励着自己,耳边呼啸的风声还是让他心惊,心头一阵恶心。慌乱之间伸手乱抓,揪住了身边的老痞子。
睁开眼,自己狼狈地跪在跳板之上,双手紧紧抓着游风的领口。余光瞥见一旁空荡荡的空间,忍不住一阵眼晕。心想:幸好没掉下去,丢脸就丢脸吧……
“别怕,我陪你。”耳边传来老痞子诡诈的暗示。方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力量重重一拉──这次是真的掉下去了。
太可怕了!
方正心里在疯狂尖叫,嗓子眼却像被疾风堵住,什麽声音都发不出来。下坠的过程没有任何着落,方正紧闭着眼,只觉身处一团虚空,那感觉别提多难受了。直到脚踝处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拽住,身体往上反弹,内脏好像要从嘴里吐出来似的。
“睁开眼吧,最吓人的已经过去了。”听到耳边哄慰的声音,方正才想起眼前这个可恶的始作俑者。忿忿睁开眼,发现对方双手稳稳握着自己的腰,而自己下意识抓着对方的胳膊,力道重得指尖几乎陷进那结实的肌r里,恐怕要起乌青了。
“活该!”方正没头没尾地骂了一句。
上上下下间,绳子反弹的力度逐渐减弱。两个人面对面倒吊着,头顶是湖水脚下是天空,周围的景物都颠倒着,对面的老痞子头发gg竖起,形象有些滑稽,想必自己也是一样。这个时候,方正想不到周围还有其他人的视线,也顾不上再为高空恐惧,他一手抚上对方的脖子,来回摩挲几下之後,突然伸头到他颈侧。
“嘶!”游风痛哼一声。一开始没防备,随後便忍住了。
过了一会,游风伸手m了m方正的後脑勺,“差不多了,别人看着呢。”
嵌在颈部的利齿顿了顿,咬得更用力!
“对不起啦,我不该这麽吓你,以後不敢了。”游风叹了口气。
还是兽夹一样紧咬着不放。
“很痛哎,痛死我了……”老痞子终於软声示弱。
“……活该!”
作家的话:
这两个老家夥,是不是太纯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