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庆余年 第 169 部分阅读

大船停泊在澹州港,没有官员前来迎接,范闲松了口气,带着高达等几名虎卫和六处剑手。在澹州百姓们炽热的目光与无休止的请安声中,来到了澹州老宅的门口。

范闲微笑想着,年前不是才回来过这些百姓怎么还是如此热情,如此激动他伸手叩响了老宅那扇熟悉地木门。

然而当手指头刚刚落在门上时。他地眉头就皱了起来,明显感觉到宅落四周有无数双警惕的目光投注在自己的身上,只是这些目光的主人明显很懂得隐藏身体。以至于他在短时间内。都没有发现对方究竟身处何处。

或明或暗的无数道气息,充满了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范闲微微低头,膝盖微弯,左手抠住了袖弩的扳机。右手自然下垂,随时准备握住靴中地那把细长黑色匕首。

跟在他身边的王启年面色不变。平端大魏天子剑,剑身半露。寒光微现,剑柄便在范闲最方便伸手抽出的地方。

王十三郎视线低垂,紧紧握着那方青幡。

以高达为首的几名虎卫也感应到了异常,眉头微皱,双手已经握住了长刀地刀柄。

只有监察院六处的剑手们反应要稍慢些,但他们直散乱跟在提司大人身前身后,骤遇敌情,很自然地将身体往街边的商铺靠去,借着建筑地阴暗。随时准备潜入黑暗之中,和那些潜伏着地敌人进行最直接的冲突。

范闲是个很怕死的人,所以他带的人手虽然不多,但都是天底下最厉害的角色,以前有影子有海棠做锋将,如今有王十三郎当猛士,再配以自己虎卫剑手,如此强大地防御力量,就算位大宗师来了,范闲自信也可以支撑几个回合。

换句话说,他本来就时刻准备迎接某位大宗师的刺杀。

然而今天在澹州老宅之外,范闲身周如此强大地力量,却感觉到了四周隐藏之人给自己带来的压迫感,偏生这种压迫感还是从人身上发出,这证明了来人并不是位大宗师,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集合这么多地高手

范闲皱着眉头,忽而苦笑了起来。

澹州范府老宅的木门被缓缓拉开,随着咯吱声,场间紧张对峙的气氛马上消失不见。

门内出现了张十分熟悉的面容,但这个面容绝对不应该出现在澹州

“任大人。”范闲看着宅内的太常寺正卿任少安苦笑说道:“为什么是你在我的家里等着我”

任少安笑了笑,却没有与他打招呼,比划了个请的手势。范闲微微顿,回头看了王十三郎眼,王十三郎笑了笑,和监察院六处的剑手留在了宅外。

范闲带着王启年与高达等人向老宅里走去,路行进,并未发现有何异常,但却可以感觉到这座往年无比清幽的院落,今日却是充满了紧张感,那些树后墙外,不知隐藏了多少高手。

走到后院门口,任少安停下了脚步,位太监满脸含笑地将范闲人接了进去。

范闲脸上地笑容愈发苦了,看着姚太监半天说不出话来。

走到后院那座小楼,楼里有几位官员正安静地等候于此。见着范闲进来,纷纷起身行礼,范闲回礼,认出了礼部尚书和钦天监几人。

姚太监就送到了楼,范闲拎着前襟,脚步沉重地向二楼行去,奶奶便住在二楼。

掀开二楼外的那道珠帘,范闲稳定地走了进去,看着塌上微有病容的奶奶,脸上闪过丝心疼,看着榻旁正拉着奶奶手说话的那个中年男子,心中闪过丝心悸。

他走到榻前,规规矩矩地跪了下去,给二人磕了个头,这才苦笑说道:“陛下,您怎么来了”

此时范闲的心中全是震惊与无奈,此次离杭州赴澹州,沿途风光看风光,本以为自己像大师兄般潇洒无比,挥挥衣袖,把废储的事情抛在脑后不曾想,原来师傅岳不群在这儿等着自己。

“朕莫非来不得”皇帝脸上带着丝颇堪捉摸的笑容看着范闲,缓缓说道:“你堂堂路钦差,竟然办差办到澹州来了,朕记得只是让你权行江南路,可没让你管东山路的事情。”

范闲苦着脸说道:“主要是查看内库行东路,过了江北路后,想着离澹州不远,便来看看奶奶,听说奶奶身体不好,自己这个当孙儿的”

话还没有说完,皇帝已是微怒截道:“孝心不是用来当借口的东西逃啊,朕看你还能往哪儿逃”

范闲瞠目结舌,心想您要废太子,自己只不过不想参合,也不至于愤怒成这样吧只是他此时心中有无限多的疑惑与担忧,也不至于傻到和皇帝打嘴仗,笑着说道:“臣是陛下手中的蝼蚁,再逃也逃不出手掌心去。”

这记马屁明显没有让皇帝的心情有所改观,只是皇帝似乎也不想追究此事,淡淡说道:“既然是来尽孝的,就赶紧上来看看,如果治不好,仔细你的皮”

说完这句话,皇帝站起身来,在老夫人耳边轻声说道:“姆妈,你好好将养,晚上朕再来看你。”

然后他走出了二楼的房间,扔下了头雾水的范闲。

范闲揉了揉腿站了起来,屁股坐到了身边,把手指头搭在脉门上,半晌之后,却是身子软,背上出了道冷汗。

老夫人微笑说道:“你这猴子,也不怕这样吓着我我的身体没事,你怕的只怕另有其事才对。”

范闲内疚无语。

他确实怕的是其他事,皇帝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澹州,京都那边岂不是座空宫正在废太子的关键时刻,皇帝为什么敢远离京都

这都什么时候了皇帝怎么会愚蠢到微服出巡

第百零六章君临东海

范闲坐在榻上,轻轻握着手,发现奶奶手上的皱纹越来越深了,有种要和骨肉分离的心悸感觉。诊过脉之后,他发现奶奶只是偶尔患了风寒,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然而毕竟年岁大了,油将尽,灯将枯,也不知还能熬几年。

想到这点,他的心情便低落了下去,再加上此时在楼下的那个皇帝所带来的震惊,让他陷入了沉默之中。

二楼里安静了许久后,老夫人叹了口气说道:“你究竟在担心什么呢”

“我不知道以后的路要怎么走”范闲看着奶奶那张严肃的面容,微笑说道,他清楚奶奶严肃的面容之下,隐藏的是颗温柔的心。

“这几年你走的很好。”老夫人的声音压的有些低,虽然楼下肯定听不到他们祖孙二人的对话。她和蔼笑着,揉了揉范闲的脑袋,语气和神情里都透着股自豪欣慰。

以范闲这三年间所取得的地位和名声,手教出这个孙子来的老夫人,当然有足够的理由得意。

“行百里路者半九十。”范闲自嘲地拍拍脑袋,说道:“就怕走到半时脑袋忽然掉了下来。”

老夫人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孙子,半晌后和缓说道:“是不是陛下来到州,让你产生了些不吉利的想法”

范闲低着头想了许久,确认了自己先前油然而生的情绪是什么,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老夫人看着他的双眼。轻声说道:“你也大了,但有些话我必须要提醒你。”

“奶奶请讲。”

“我们范家从来不需要站队而你。更不需要站队,因为我们从来都是站在陛下地身前。”老夫人严肃而认真地说道:“只要保证这点。那你永远都不会行差踏错。”

这句话里隐含着无数的意思,却都是建立在对皇帝最强大地信任基础上。范闲有些疑惑地看了奶奶眼。却不敢发声相问。

“用三十年证明了的事情,不需要再去怀疑。”

范闲不如此想。他认为历史证明了地东西,往往到最后都会由将来推翻。他想了想后说道:“可是在如此情势下。陛下离开京都,实在是太过冒险。”

“你呆会儿准备进谏”老夫人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的孙儿。

范闲思忖少许后点了点头:“这时候赶回去应该还来得及。”其实这话也是个虚套。他清楚。皇帝既然在这个时候来到州。肯定心中有很重要地想法。不是自己几句话就能赶回去地。只是身为名臣子,尤其是要伪装名忠臣孝子。有些话他必须当面说出来。

老夫人笑着说道:“那你去吧。不然陛下会等急了。”

范闲也笑了笑。却没有马上离开。又细心地用天道的真气探入奶奶体内。查看了下老人家地身体状况,留下了几个药方子,又陪着奶奶说了会儿闲话。直到老人家开始犯午困。才替奶奶拉好薄巾。蹑手蹑脚地下了楼。

下到楼,楼内礼部尚书。钦天监正。姚太监。那些人看着范闲的眼神都有些怪异。这些人没有想到小范大人地胆子竟然如此之大,在二楼上停留了如此之久,将等着与他说话的皇帝陛下晾了半天。

这个世界上,敢让庆国皇帝等了这么久地人。大概也只有范闲人。这些大人物们心里都在琢磨着,陛下对于这个私生子地宠爱,果然是到了种很夸张地地步。

范闲对这几人行了礼,微笑问道:“陛下呢”

礼部尚书苦笑了声。用眼神往外面瞥了瞥,给他指了道路。姚太监忍着笑将范闲领出门去。说道:“在园子里看桂花儿。”

州最出名地便是花茶。范尚书和范闲都喜欢这口,每年老宅都会往京都里送。其中部分还是贡入了宫中。老宅里地园子虽然不大,但有角也被范闲当年隔了起来。种了些桂花儿,以备混茶之用。

走到那角园子外,姚太监佝着身子退下,范闲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御书房的首领太监不在陛下身边服侍着,怎么却跑了面想着,他地脚步已经踏入了园中,看见那株树下地皇帝。

还有皇帝身边地那个老家伙。

范闲暗吸口冷气,难怪姚太监不用在皇帝身边。原来另有位公公在侧。他走上前去,向皇帝行了礼,同时侧过身子,尽量礼貌而不唐突地对那位太监说道:“洪公公安好。”

在皇帝地面前,对太监示好,这本来是绝对不应该发生地事情。但范闲清楚洪公公不是般人,皇帝也会给予他三分尊重,自己问声好。应该不算什么。

洪四痒微微笑,看了范闲眼,没有说什么,退到了皇帝的身后。

皇帝将目光从园子里的桂树上挪了下来,拍了拍手,回头对范闲说道:“听说这些树是你搬进来种地”

范闲应了声:“是,老宅园子不大,先前里面没种什么树,看着有些乏味,尤其是春夏之时。外面高树花丛,里面却太过清静,所以移了几株。”

“看来你这孩子还有几丝情趣。”皇帝笑道:“当年朕住在这院子里地时候,也是有树地,只不过都被朕这些人练武给打折了。”

范闲暗自咋舌,他在这宅子里住了十六年,却直不知道皇帝当年也曾经寄居于此,老太太的嘴也真够严实。

他忽然想到父亲和靖王爷都曾经提过地往事,当年陛下曾经带着陈萍萍和父亲到澹州游玩,其时陛下还只是个不出名地世子。而

澹州他们碰见了母亲和五竹叔,如此算来,当时宅的时候。也就是嗯,历史车轮开始转动的那瞬间

在园子里散着步,和皇帝有搭没搭地说着闲话,范闲地心情渐渐有些着急起来,不知道应该找个什么机会开口,劝皇帝赶紧回京。脸上的表情开始显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朕不是微服。”似乎猜到范闲在想什么,皇帝微嘲说道:“朕离开京都三日之后。便已昭告天下,所以你不要操太多心。”

范闲睁大了眼睛,吃惊问道:“陛下所有人都知道您来了澹州”

“错,是所有人都知道朕要去祭天。”皇帝看了他眼。将双手负在身后,当先走出了园子。

范闲有些疑惑地看了洪公公眼。赶紧跟了上去,跟在皇帝身后追问道:“陛下,为什么臣不知道这件事情”

皇帝没有停下脚步,冷笑说道:“钦差大人您在海上玩的愉快,又如何能收到朕派去杭州的旨意”

范闲大窘,不敢接话。

皇帝顿了顿,有些恼怒说道:“你毕竟是堂堂路钦差。怎能擅离职守朕已经下了旨了,让你与祭天队伍会合。日后回杭州后,你把这些规程走上走。”

范闲大窘之后微惊。原来陛下的旨意早已明告天下,让自己这个钦差加入祭天的队伍。难怪沿海那些官员会猜到船上地人。只是皇帝先前说的话。明显是在包庇自己哎,看来京都那件事情过去几个月后,陛下地心情似乎不是那么坏了。

看着皇帝的脚步迈出了老宅的木门,四周隐在暗处的护卫和院子里地官员都跟了出来,时间场间无比热闹,范闲再也忍不住,赶上几步,压低声音说道:“陛下京都局势未定,即是祭天。那臣便护送陛下回京吧。”

皇帝停下脚步,回头好笑地看了他眼,说道:“既是祭天,为何又要回京”

范闲微怔回道:“祭天自然是在庆庙。”

“庆庙又不止处。”皇帝淡淡说道:“大东山上也有座庙。”

范闲心头大震,半晌说不出话来,皇帝居然千里迢迢来大东山祭天难怪随身的侍丛里词臣学士极少,倒是礼部尚书太常寺钦天监正这几个家伙跟着祭天废储,确实需要这几个人。只是为什么这件事情不在京都里办,却要跑到东海之滨来难道皇帝就点不担心

“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皇帝地表情有些柔和,似乎觉得这个儿子时时刻刻为当爹的安全着想,其心可嘉,想了想后微笑说道:“既然你无法控制你地担心,那好,朕此行的安全,全部交由你负责。”

范闲再惊,连连苦笑,心想怎么给自己揽了这么个苦差使。此时却也无法再去拒绝,只好谢恩应下。

“呆会儿来码头上见朕。”皇帝知道范闲接下来要做什么,说了句话后,便和洪公公走出了府门,上了马车。姚太监带着干侍从大臣也纷纷跟了出去。

范闲站在府门,看着街道上四周那些微微变化的光线,知道虎卫和随驾的监察院剑手们已经跟了上去,略微放下了心。他召了召手,王启年从街对面跑了过来,满脸惊愕地对范闲说道:“大人,先前去的是”

范闲点了点头。

王启年很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压低声音说道:“这位主子怎么跑这儿来了”

范闲脸色微沉,喃喃说道:“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只知道,如果他出了什么事儿,我可就完了。”

如果皇帝在祭天地过程之中遭了意外,身为监察院提司,如今又领了侍卫重任的范闲,自然会死地很难看,至少京都里的那些人们,定会把这个黑锅戴到范闲地头上,他们自己却笑眯眯地坐上那把椅子。

范闲握着拳头,苦笑自嘲说道:“我可不想当四顾剑传院令下去,院中驻山东路的人手全部发动起来。都给我惊醒些,谁要是靠近大东山五十里之内,级通报。”

王启年应下。

范闲又道:“传令给江北,让荆戈带着五百黑骑连夜驰援东山路。沿西北线布防,与当地州军配合,务必要保证没有问题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王启年抬头看了大人眼,东山路地西北方直指燕京沧州,正是燕小乙大都督大营所在。只是两地相隔甚远,燕小乙若真有胆量造反弑君。也没有法子将军队调动如此之远,还不惊动朝廷。

“小心总是上策。”范闲低头说道,心里无比恼火,皇帝玩这么出。不知要吓坏多少人。

王启年领命而去,此时位穿着布衣地汉子走到了范闲地身边。躬身行礼道:“奉陛下旨意,请大人吩咐。”

范闲看了此人眼,温和说道:“副统领,陛下地贴身防卫还是你熟手些,有什么不妥之事,我俩再商量。”

庆国皇宫地安全由禁军和大内侍卫负责,两个系统在当年基本上是套班子。几年前的大内侍卫统领是燕小乙,副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