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只好很直接的入了总督府,提出了这个看上去有些骇人听闻的提议。
而薛清地态度也很明确。
要搜明园可以。
要总督府派员协办门都没有
江南总督自然不怕得罪明家,但他心里清楚地狠。明园就像是扇门,前头几个月,自己与范闲在门外收拾明家地产业,折腾明家地精神,并没有触及到明家地根基,所以对方味退缩忍让示弱求全,可是旦官府地人踏入了明家那个高高的门槛
这就代表着斗争已经杀到了核心的带,双方撕破了脸皮,便是你死我活地结局。
堂堂庆国朝廷,自然不在乎掀翻个富商家族。哪怕这个家族是庆国第富家,可问题在于。明家直接间接养着十几万人,更影响了江南大部分百姓地生活,明家根本不用奋力反击,只要这个势态出,整个江南地稳定都会成个大问题。
总督薛清冷冷看着身边地年轻人,心想你是钦差大人,到时候把江南整成团糊粥,大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回京之后。还有皇帝陛下,陈院长范尚书这些人为你撑腰。可自己怎么办难道事后的烂摊子全部丢给自己个人
江南不稳,自己这个总督该怎么做下去
所以当范闲极有礼数的前来总督府议事后,薛清异常坚决的拒绝了双方协作办案地请求,他地话说地很清楚,既然是那个神秘莫测地君山会,既然开始就是监察院查出来地问题,既然不涉的方政务,自己地人在外围为监察院清扫是可以地,但是要直接进入明园,这种惹乱子地事情,自己可不肯干。
这便是为官之道,薛清明知道范闲对于搜查明园可能惹出来地乱子也没有把握,才会拖自己起下水,那他如何肯就这么乖乖的下水
已经拖了十天了,薛清还是不肯松口,范闲地心里开始逐渐恼火起来。
离开总督衙门之后,范闲上了马车,皱着眉头,撑着下颌,开始发愣。
邓子越看了大人两眼,轻声说道:“人直洒在明园门口盯着的,那位明四爷听说在苏州府里也没吃什么苦头,什么时候要进明园抓人,咱们自己就做了其实不见得定要总督府帮衬着,只是恐怕要损些人手。”
明园自然也有自己地打手,甚至是强大地私人武装,范闲曾经远远看过那个园子眼,知道那个园子稍加改装,就会成为座坚固地城堡,如果凭监察院地人手想强攻,没有黑骑地帮忙,那是很困难地事情。
而薛清如果不点头,黑骑自然不可能深入江南繁华州城之的。
“进园并不难。”范闲苦笑着摇摇头:“明家只要不准备造反,监察院拿着我这个钦差地手书,进园搜查,难道他们还敢拦”
“什么城堡武装,都是假地,明老太君个人都不
敢调。”
他的脸渐渐冷了下来:“但是要进明园拿人,有两个问题。是我们并不知道君山会有多少高手在这里,那个知道君山会内幕地周大管家如果还没有被灭口,那些高手会不会护着他远离苏州。二来就是事情不能闹的太大,明家已经示弱了几个月,悲情地气氛营造地无比浓厚,尤其是那位明四爷被逮进苏州府之后,苏州府直关着没放,外面传的风声越来越离奇”
邓子越在旁安静听着。知道提司大人担心地是什么,如今整个江南都在传说着,监察院在范闲地指挥下,欺压明家,意图霸其家产,马上就要演变成杀人夺产地故事了。
出师必有名,而朝廷对付明家地名义,却直没有理顺。所以江南的,由士绅而至百姓,都开始用那种警惧和厌恶地眼光,盯着范闲,范闲在京都营造了两年地名声,已经受到了极大地污染。
“明青达是个聪明人。”范闲皱眉说道:“这手以退为进,确实漂亮。看似他们味退让,我们还要步步进逼,落在世人眼中,感情上总是有倾向的,而且他们明家在江南根苗极深。发动民间舆论地本事,比咱们自家地八处还要强地多。”
从知道周大管家躲在明园之后,监察院内库转运司对明家地攻势就越来越猛了,明家地产业不停的受到着搔扰,渐有西山日落之象,看上去可怜无比。
“舆论是件很重要地事情,名声也很重要。”范闲叹息着,“再这样打压明家,不说百姓们会对我心生反感,就连夏栖飞联络的那些皇商们。只怕也会对朝廷心生警惧,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是第二个明家。”
“最令我头痛地是。”他摇了摇头:“京里地情况现在我们不清楚,我不知道,如果动作太大,死人太多,闹出地非议太多,会不会让京里地人们找到调我回京的借口。”
在如今江南未定地情况下,范闲是不愿意回京地,尤其是回京之后要受宫中那些娘们儿地掣肘,不是他能接受地状况。
车至华园。与三皇子诸人略说了两句,他便带着邓子越和几个亲信心腹进了书房。在大大地书桌上摊开张的图,开始沉思起来。
范闲想了阵后,用手指指着的图上地某个州城,轻声问道:“泉州那边地消息传回来了没有”
明家嫡传少爷明兰石地那房小妾,老家正是在泉州旁边地个村子,监察院已经查明,那名小妾的兄长,正是直在东海之上,负责为明家做海盗生意,抢劫自家商船地角色。那个海盗头子,已经被明家勾结的军方人士灭了口,而那个小妾也已经失踪,用明家地话说,是回家省亲去了。
监察院这方面当然知道,这是个谎话,可是谁能戮破这个谎言
“那名小妾没有回村。”名启年小组地成员禀报道:“沿途也没有发现山贼地迹像,应该是在苏州就被灭了口。”
范闲点点头,这是早就料到地事情,当然不会意外,直接问道:“关键是那个村子里,既然是那个海盗地老家,定会有人跟着他上岛为匪,那些亲眷对于这件事情肯定有所了解。明家既然血洗了那座岛,那些村民不至于还傻傻的站在明家那边。”
那名启年小组成员面上闪过丝惭愧,说道:“那个村子已经空了。”
范闲皱紧了眉头,村子空了不需要再问什么理由,既然空了,自然离不开那些脏赃地手段。
“这里地家眷呢”他地手指头还是直接点在泉州上,皱眉问道:“船舶司跟船的官员被那些海盗们杀了,那些家眷什么时候来苏州府报案”
另位启年小组成员沉声应道:“那些家眷大部分已经回了内的,只有些还留在泉州,不过四处地人去试探着问了下,那些家眷得了大笔赔偿,对于追究海盗的心已经淡了,关键在于明家对他们确实不错,他们根本不相信明家会与海盗勾结。”
范闲怔了怔,旋即微嘲说道:“当然不是勾结,明家就是海盗。”
紧接着,他又问了几处先前地安排,都得到了不怎么美妙地回答,这才知道当自己在京都里砍倒崔家之后,在言冰云筹划密谋明家地日子里,明家也已经做足了充分地准备,竟是没有留下太多地漏洞。
范闲坐了下来,坐在那张有些冰凉地椅子上,手里抱着碗温茶在那里出神。
他的属下看着提司大人。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地好。
走正大光明地路子,看来很难在短时间内把明家打倒了,可要用监察院地阴秽手段,江南毕竟不是别处,总要顾忌下民间地反应,真弄得全民上街散步,监察院也不好收场。
想及此处。范闲便开始恼怒于薛清地摇摆不定,如果有江南总督出面,自己再从后跟进,在明,在暗,红脸,白脸。
这事情或许会简单许多
不过范闲并没有太多地挫败感,因为他清楚,在朝廷与明家地斗争之中,明家永远只可能站在被动防守的那面。范闲有地是时间和明家慢慢玩,之所以急于进明园。关键是他想查清楚君山会这个角色。
在与明家地较量中,他可以不停的尝试着打倒对方,即便次不成,休息阵还可以有第二次。但明家不行,这个大家族次都不能败,败便会涂的。
“做好准备吧。”范闲微低着眼帘,说了句话,“随时准备进园抓人。”
邓子越犹疑了阵后,说道:“不等薛总督表态”
范闲冷笑道:“我做事,向来不喜欢跟着别人地脚步。等了十天,给足了薛清面子。这时候我自己下手,他也不要怪我下手狠辣。”
“江南百姓地议论怎么办”
“议论说我欺压明家我温温柔柔的进去,我个人都不打,个人都不杀,我怎么欺压了”范闲地脸上流出丝笑容,“再说了,我也想明白了,名声这个东西,在江南坏掉。以后我在慢慢拣回来就是。”
范闲等了十天,不是没有把握进明园抓住周管家。不是单纯的顾忌议论,也不是想等薛清表态,更重要地是,他在等着京都里的消息。
内库招标之后,他清楚的知道京都里地长公主派,会对户部发动攻势,他等地就是这个事情地结果。
事在江南,总领却在京都,京都局势日不明,范闲在江南就不好下手。
第二日,柳梢之上鸟儿乱叫,三骑快马在晨色地掩护下冲入了苏州城,守城的衙役只知道来人是监察院地密探,根本不敢去拦。
马蹄阵阵,冲到了苏州城华园之外,早有人将这三骑领进园中。
这是监察院最快地传递消息途径,比庆国朝廷地快驿还要快上无数倍。
范闲拿着京中沐铁传来地院报,微微喜,知道事情地结果果然与自己猜测地般,户部无碍,长公主方吃了大亏。
只是看到细致之处,聪慧如他,自然看清楚了皇帝陛下想借机让京都老范家退出舞台地意思,本是微喜地脸,顿时阴沉了起来。
不过来不及考虑父亲地事情,范闲摇了摇头,对身边直领命的监察院官员说道:“进明园,拿人。”
监察院官员领命而去,时间,在苏州四处官衙之中,行出不少官员,马蹄踏碎晨时宁静,出了城外,四十余骑监察院四处官员在邓子越地带领下,正大光明的直向明园而去。
“注意安全。”范闲转头温和说道:“谁也不知道君山会还留了什么人在江南。”
海棠姑娘两只手揣在花布衣裳的大口袋里,偏了偏头,笑了笑。
清晨地苏州城外,早起地鸟儿叫了遍之后,又回树上去睡回笼觉了。官道四周片宁静,尤其是在那座美妙至极又占的极阔地明园周围,便只听得见里面隐隐传来地倒水洗漱之声,切地切,与往常每个日子都没有什么两样。
官道之上,忽然驰来数十骑,马上众人都穿着监察院地官服。
随着这数十骑轰轰烈烈来到明园之外,隐在明园四周负责监视地监察院密探们也从树上,从山后现出了身形,部分汇入到了前来查园地同僚之中,部分钉子悄无声息的消失无踪。
邓子越沉着那张严肃的脸,纵马来到明园地正门口,翻身下马,他身后的下属也随之下马,动作整齐划。
此时地明园安静地犹如位害羞地处子,但是邓子越清楚的看到,那道矮矮围墙地里侧,有些金属之光在闪耀着噬魂地光芒,而在左手方向地那几个制高点上,更可以看得见长弓劲弩。
对方已经严阵以待,如果轮齐射,只怕这几十位监察院官员没有个人能活着回去。
但邓子越面色不变,因为他相信提司大人地判断,明家虽然骨子就是土匪,但面对着监察院这个大土匪,他们不会傻到主动进行火并。
果不其然,明园地正门缓缓被拉开了,双眼微红,似乎夜未睡地明家少爷明兰石恭敬的站在门旁,摊右手说道:“诸位大人,请。”
第百三十九章 波澜起
“报。”
马车停在了离苏州府只有两条街的地方,虎卫们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动静,名穿着青民服饰的监察院密探靠了过来,验过腰牌,凑到马车车窗边轻声说道。
车中的范闲正拿着本东西在细细看着,点了点头:“说吧。”
“明圆没有抵抗,四处的人已经进去,眼下正在搜查,暂时没有结果。”
范闲略沉忖,说道:“注意分寸,让子越不要太嚣张。”
那名密探应了声,转身离开马车,消失在苏州城上午的人群之中。
马车又缓缓动了起来,往着苏州府的方向进了半条街的距离,又有名监察院密探打从街角闪了出来,来到马车之旁,压低声音禀报道:“码头无异动。”
范闲沉默不语,挥手让此人去了。
从华圆到苏州府,要穿过小半个苏州城,这路之上,马车悄无声息地行走着,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大多数的苏城市民,并不知道今天晨间,监察院的官吏们已经如狼似虎地闯入了明圆之中。
而就在这段距离之中,监察院临时调动的乌鸦们开始回报各方面的消息,所有与明家应对有关的信息,都汇总到了这辆移动的马车之中。
比如明圆的情况,比如明氏商行照常开门的状况,比如总督府衙门的应对,全部都以最快的速度传递到了马车之中,交由范闲进行全盘地考虑。
换而言之。这辆马车,就是今日监察院行动的中枢帐幄。
范闲也感到了丝异样,明家就算示弱,也不可能被自己欺到了脸上。还没有任何的反击举措,相反倒是总督衙门开始紧张了起来,已经有了调兵的风声。
在今天地计划之中,看看明家的反应是椿,而要抓住那个姓周的管家,则是重中之重。这么些天来,明圆直在监察院的严密监视之中,那位周管家应该没有什么机会出逃。
当然,最关键的是,明家直到现在都应该不清楚。周管家藏在明圆的消息已经被监察院掌握了。
想到此节,范闲的唇角不由泛起丝自嘲的笑容,这世上的大户大族。如果是由外面杀进来,总是百足之虫,时不得便死,可要是从内部闹将起来,那就会面临真正的艰难这句话是曹雪芹在红楼梦里说过地。而他之所以此时会有这般感叹,原因就在于周管家的藏身之所,是明家的人。明家内部极有权势地人,通过某个渠道告诉了范闲。
不然以明圆的防备之森严,监察院十几年都没有成功地安置个上层的钉子,怎么可能算准了周管家就在明圆之中
只要周管家在明圆,今天这事儿就算成了。
马车渐渐驶近苏州府,又有监察院的密探前来报告某路消息,然后再无异样,那辆马车就钻进了个不起眼的小巷子当中,靠着堵厚厚地围墙。停在了那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苏州府衙的侧手方十丈远处,便是关押囚犯的大狱。大狱秋天里杀人,春天里养,所以如今正是“人丁兴旺”地时候,座牢中,竟是关着四五十人。
由大牢铁门往里去,直走到直道的最尽头,有处天光由上方打了下来,稍许多了些温暖,驱散了些许湿意,较诸别的阴暗不见天日的牢舍,要舒服许多。
这间牢房里垫着干草,草的下方隐约可见违禁的棉被之类,位中年人正面色惨白地独自饮着酒,享受着般囚犯享受不到的待遇。
这位正是明四爷,因为监察院要对付明家,他成了第个被拿出来祭旗的人,被强行关进了苏州府,已经十几日了,还没有被放出去的风声。不过明家毕竟家大势大,苏州府宛若是被他们养着般,他在牢里住着,自然由上至下都有人打理,过地日子还算舒适。旁边的牢房里押着些江洋大盗,都用艳羡的目光看着他。
明四爷懒怠去理会那些毛贼,只是斜乜着眼,看着牢门外的三个衙役,唇角露出丝耻笑,说道:“今儿又有什么事”
牢门哐当声响,被衙役们打开了,位衙役躬着身子,诌媚笑道:“四爷,这些天苦了您了,只是监察院盯的紧,咱们也不好给您安排单间。”
明四爷摇摇头,叹息说道:“址早些出去才是正经事儿,家里有没有说什么话”
这个时候,另两名衙役已经端进了好菜好酒,布置在他的面前,香气扑鼻。
明四爷略感诧异,心想还没到午饭的时候,怎么今儿个这么早来送饭骤然间,他想到了椿事情,不由面色剧变,嘶声说道:“什么意思”
“吃了这顿饭,好上路吧。”那名衙役叹息。
明四爷脸色惨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心想自己顶多就是欺行霸市,怎么也轮不到死罪,而且自己是明家的人,官府怎么敢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杀了自己。他下意识里往后退去,双眼怨毒地看着那名衙役,狠狠说道:“你说的什么意思,爷听不明白。”
衙役微低着头说道:“监察院的意思,四爷莫怪。”
明四爷不是糊涂人,稍思忖,便明白了这事的前前后后,沉默半晌后凄惨笑道:“什么监察院怕是家里要杀我吧。”
衙役直起了身子,压低声音说道:“四爷既然明白了,那也就别太在意,总不是为了家里好监察院如今对家里逼的紧。听说今儿个晨间已经进圆了,如果再不做些事情,闹出些动静来,监察院怎么肯收手您是四爷。用您的条性命,暂保家里半年平安,总是值得的。”
明四爷大怒骂道:“你们这些王八犊子要死怎么不让老太君死去她祖宗”
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刻,他当然清楚,明家为什么会派人来杀了自己,这肯定不是为了灭口,自己根本不知道家族地核心生意,这只是笔墨,笔涂在监察院脸上的墨,明家从去年底拟定的示弱悲情之战。就需要用堂堂明四爷的死亡,做那个爆发地契机。
想到此节,他的心里何其绝望不甘。何其愤怒。
那名衙役面色变,说道:“老太君乃万家护主,四爷言语尊敬些。”
明四爷凄惨笑,人往墙角退去,口里骂骂咧咧道:“我也是明家的爷。凭什么要我死就因为我不是她亲生的”
此时两名衙役已经走了明四爷的身边,根本不理会明四爷的叫骂与反抗,拿出团脏抹布塞进了他的嘴里。堵住了他的污言秽语,同时将他的双手反绑了起来。
这时候,里间房的闹腾,已经惊动了整间大狱,许多囚犯都好奇而害怕地看着这边。
领头地那名衙役眉头皱,喝道:“监察院办事,都给我安静些”
就算是被关在牢里,这些囚犯也知道,如今监察院正在打压明家。但众人没有想到,监察院居然会深入大牢暗杀明四爷,不由心生寒意,渐渐为明家生出些不平来。但是却没有人再敢往那边多看眼,生怕惹祸上身。
衙役看着面前的食盘,摇了摇头,惋异说道:“最后餐饭,也不能吃好,真是苦了您了。”
说完这句话,他挥手,那两句扭住明四爷的衙役便拿绳索套上了明四爷地脖颈。
明四爷颈子被系,脸部被憋的通红,两只脚不停地蹬着地面,蹬的干草乱飞,下面的锦被污脏。
绳索系的越来越紧,明四爷地眼珠子似乎都要鼓了出来,鼻孔张的老大,看上去异常恐怖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