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植虽算得上是清官,家中人丁也不旺,但毕竟是大族出身,宅子倒也显得颇有气势。
到得内堂,卢植已经迎了出来。见面朗笑道:贤侄倒是守时的紧啊。
张扬笑着施礼道:卢伯父见召,小侄敢不守时吗何况,以卢伯父之好酒如命,这回准备的定非凡品,微扬实已是按捺不住了呢。两人一齐大笑。
登堂入室,内厅里早已到了数人。张扬略扫了一眼,其中象太尉马日殚、太仆黄琬、司隶校尉张温、右将军袁隗都是曾在见过面的,唯有一个面容消瘦的中年人还是初次相见。
虽只是匆匆一瞥,而且对方一身文官士人打扮,张扬却凭直觉知道他定是一位久经战阵的武将。这倒不光是因为那人后背硬挺,坐的是标准的军姿,更因为对方身上不时传来的一股肃杀之气。这种气息非常微妙,非久经战阵,有过浴血杀人经历的人是感受不到的。显然对方也同时有了感应,细长的眼睛开合间,一道精光朝着沈尘扫了过来,一瞬即逝。
他究竟是谁呢
张扬没空细想,赶紧抢上一步向众人一一行礼。
以在座众人的身份官职,若是面对当日初到京城的那个张扬,就算坐着不动也不算过份,不过现在的张扬可是皇帝的红人,而且多少也是个紫绶金印的侯爵虽然是最低的一级,所以大家也都纷纷起身还礼,说话应答的语气也自然跟着大不相同,就算是对张扬一直没什么好感,恨意十足的袁隗也不例外,这让张扬颇有些意气扬眉的感觉。
到那位中年人时,就听卢植介绍道:贤侄,这位乃是我大汉宿将都乡侯皇甫嵩皇甫大人,当年剿灭黄巾时曾立下首功。
皇甫嵩淡淡一笑,回道:子干兄,当年的事提他做甚,何况当年若不是你被小人陷害,这首功的位置哪里论得上我。再说现在天下小人那么多,便立下多少战功又有何用
当年黄巾起事,首先被派往河北平叛的就是卢植,在他的周密布置下,本已经将黄巾军围困了起来,不料后来因宦官索贿不成诬陷他按兵不动,结果被皇帝下旨押回京城问罪,这才有了皇甫嵩一战成名的机会。而皇甫嵩后来也因为得罪了宦官而被收了兵权,连爵位也被降了一级。这一切,在座众人都是知道的,气氛一时显得有些沉闷。
张温忽然笑道:好了好了,过去的事不提了,子干兄,老夫的肚子可是咕咕叫了,你还不上酒。
好卢植应道,接着便拍拍手,只见仆人鱼贯而入,献上了酒菜。
酒酣耳热之际倒正是深谈细论的好时候,就见张温轻轻放下了耳杯,用眼示意卢植屏退左右,等室内只剩下几人后,方向着张扬问道:听说皇上近日就要将建新军的事提到朝会上讨论,兴邦前几天你在濯龙园养伤,见到陛下的时候,不知有没有听陛下提起这事
与刚到京城时不同,张扬现在之所以受到各方关注,最大的原因就是皇帝对他的几次异乎寻常的关照和提拔,要知道濯龙园是汉朝皇帝的禁脔,除了张扬外,根本没有外人入住过。
在一个君权至上的社会里,再无能的皇帝也是一种不可代替无法忽视的存在,因为他代表了大义名份,代表了一种至高无上的权利和力量,所以张扬和皇帝之间的这种若隐若现的密切关系就成了他现在最大的政治资本,也是象他这样一个出身低微的武将能赢得高傲的豪门士大夫阶层的接纳和尊敬的最大本钱。对于这一点,张扬现在已经认识得很清楚了。
和面对张让时的低调不同,张扬明白,他现在必须是时候装他妈的逼了。
既然卢植他们认为自己和刘宏这个傻逼关系特殊,那自己干嘛不好好利用,向这些士林派领袖展现自己的这种他们自以为是的本钱,想必他们也没有胆子向刘宏求证,因此张扬脑子转了转,故意微微叹了口气,面色沉痛地答道:
建新军这件事谁最卖力,现下这京城内外怕是无人不知了。其实这几年天下动荡,朝政崩坏,陛下并非不知,也有心要进行整顿,只不过各位大人想必也清楚,现在朝政并不在陛下的掌握之中,陛下也实在是有心无力。在濯龙园养伤期间,陛下曾对在下说了三个悔字悔不该误信谗言,禁锢忠良之臣;悔不该重用张赵,养虎遗患;悔不该开园敛财,扰民失德,以至于如今阉宦当道,外戚专权,盗贼烽起,良臣避世。陛下当时表情之沉痛,张扬终生难忘
顿了顿,张扬仰首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沉声道:在下自幼便立志要精忠报国,只可惜自己人单势孤,如今竟只能坐看奸人当道,君王蒙尘,国家危亡,百姓流离,在下,在下实是夜不能寐,痛不欲生。
张扬说着说着,忽然离席伏首,哽咽道:请各位大人念我大汉危急,百姓苦难,助张扬一臂之力说完,以额顿地再三,嗵嗵有声。
众皆动容。<b>:<b></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