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瞧瞧,这是什么!”
江沉月定睛望去,见是一个油汪汪的鸡腿,虽是出锅已久的模样,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不由得怔了一下。
她身处的这所道观信奉正一教,虽说平日吃的素淡,但并没有忌荤,厨下的道人偶尔给自己开小灶加个餐,也是常有的事,并不触犯什么教条。
江沉月只是没想到,薛梅有这个蹭饭的本事。
薛梅把油纸包往她跟前送了送,压低了声音,笑嘻嘻地说:“我趁她们给住持送饭的时候撕了下来,到时就是发现了,也只以为是送餐的人偷吃的。”
给住持送饭可是个好活计,一班小道童们争得起劲,今儿送餐的就是领头排挤江沉月的那个,江沉月知道住持心善,未必会和偷吃的孩子计较,但住持终究不可能对送餐道童有什么好印象了。
她无奈:“你也不怕被人发现。”薛梅这无声无息阴人的功夫江沉月也是福气,她而后正色起来:“偷鸡摸狗终究是小道,你既然想拜入武林正派,言规行矩才是正理。”
“你怎么跟个老夫子似的?”薛梅不开心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娘呢!”
江沉月笑起来:“你原就比我小,有什么好不服气的!”
两人这么说了一通,肚子都叫起来,薛梅虽然中午蹭了点儿点心,下午等着江沉月时也饿了,她忍着饥饿,不舍的看着手里的鸡腿:“你快吃吧,不然明天早上干活又没力气!”
江沉月拿了灶间剩下的馒头,对她笑了笑,“一起吧。”
一个鸡腿终究吃不饱,薛梅也不客气,两人馒头就着鸡腿肉吃的香甜,尤其薛梅,恨不能把骨头都咬碎了吞下去。
她舔着手里的油光,明亮的大眼闪着光,向江沉月道:“不如你和我一起走吧!我们一起去明心阁拜师,届时我们师姐妹一起闯荡江湖行侠仗义,今后有肉一起,吃有汤一起喝,岂不是快活极了?!”
“小霜,你要好好活着,平平安安活着!”
“小姐,把过去都忘了吧,忘记仇恨,平平凡凡地活着――”
两道殷殷叮嘱在脑海里回荡,江沉月咬着牙,压下了想吐出来的那个“好”字,抬起头,勉强笑着,冲薛梅摇了摇头。
“不了。”
暂且不提长辈的遗愿,便是她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女童,又能平安走在这混乱的世道之中吗?
薛梅这一路尚且可以扮做无父无母的小乞丐,但江沉月呢?她知道自己还改不了那些以往闺阁里养出来的东西,走出去必然会引起不怀好意之人的注意,若同薛梅一起走,她只能是她的拖累。
然而,她越是拒绝,薛梅越是不肯放弃。
江沉月记得,那时薛梅在道观里住了一个月,想要说服她一同求师。
有一日,薛梅兴致勃勃地同她八卦:“你知不知道,你们道观里的清玉师姐,偷偷救了个浑身是血的男人,长得可俊了!”
道观是众女冠的清修之地,尤其是众居士住处,男子禁入,若是治病救人也该光明正大安置在前院,何须如此鬼祟?
那时的两个孩子,尚不知这件事是彼此人生的重大转折点。
救人的清玉师姐只知那是她年少时爱慕的情郎,殊不知自己已引狼入室,彼时良人早已堕入魔教,成了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魔头。
在他苏醒之后,非但一剑砍了救命恩人的头,还走火入魔,欲将整个道观屠戮殆尽,若非那时她的师叔,明心阁三长老偶然经过,道观几乎化作炼狱火海。
过往在眼前飞速闪过,回忆太过惨痛,江沉月心中沉冷,垂眸望着颈上的那一线刀光。
快意刀。刀名快意。
正是十年前,那魔头手持杀人的利器,也是司狱观历代相传的魔器至宝,是魔刀,也是能与三尺水相抗衡的神兵利器。
此刻,薛湄手里有刀,江沉月掌中却无剑。
只要妖女再近一寸,江沉月便再无生还的余地,然而她脸上却并无一丝惧意,只是沉默而悲悯地看着对面的少女。
“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