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有什么可怕的。”江水白日常嘴硬,“本宫若是怕陛下,便不会今日过来了。”
她回答得信誓旦旦,中气十足,非常有气势。但程君竹以前与她接触过,又着人盯着她,算对她有些了解,自然能看出她的虚张声势。
“说起来娘娘可别笑,在下有一阵是很怕陛下的。”他叹了口气,转而说起了自己的事情。
一说起这个话题江水白就不困了。皇帝丧病人尽皆知,可敢于说出来的却寥寥无几。江水白深以为然,心有戚戚焉,感觉找到了组织,不自觉地竖起了耳朵。
“娘娘也知道我经常出入皇宫之中,第一次见陛下,便看到他亲手将宫人鞭笞至死的场面。所有人噤若寒蝉,等陛下走后,竟没人敢去入殓尸体。在下也做了几日噩梦,晚上常常惊醒。”他缓缓道来,江水白听得皱眉。说起来江月白也曾说过这样的话,江水白觉得这确实是深井冰皇帝能做出来的事情。而且噩梦什么的,她后来不也是天天做吗?
“你既然如此惧怕陛下,为何还要来宫里?”江水白从他的自称和衣着上早就看出他并非宫里人,只是挑破这件事还是第一次。
程君竹也默认了江水白的说法,道:“自然是因为有不得不来宫里的理由。”
他说完愣了一下。他入宫自然是有各种事情牵绊,但江水白不想见皇帝又非要见,是不是也有什么必须见的理由?
可她是个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又一直在他眼皮底下生活,如果有理由,他又怎会不知道?
程君竹在心底里存下这个疑惑,还是慢慢道:“后来入宫的次数多了,这种事情也见得多了,发现不仅仅是陛下,太监、妃嫔、女官,甚至是高品级的宫女,都是这样。上面的人责打甚至杀死低位的人,在皇宫里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我习惯了,便也不害怕了。”
江水白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在她生长的时代里,人的生命是第一重要的,谁也没有权力剥夺其他人的生命权。但是那一晚差点被掐死的画面又浮现在她的脑海里,江水白捏紧了拳头。
他说的是对的,习惯了就不会害怕了。可她真的能习惯吗?
“娘娘也不必担忧,如今娘娘已是贵妃,只在皇后殿下和陛下之下,只要不招惹到这二位,定能平安顺遂。”程君竹安慰道,“更何况淑妃娘娘也在宫中,娘娘若是有难,她也不会袖手旁观。”
这和江水白给自己制定的妖妃路线基本上是一样的。简而言之就是逃避虽可耻但有用,见到皇帝和皇后就开启闪避,至于其他人也能躲就躲,江水白自觉宫斗不如别人,还是以苟为主。她与蜀国比命长,只要苟到这个国家狗带,她就赢了。
“近日淑妃娘娘盛宠,娘娘若有不安,也可求得她的帮助。”江水白听着对方给自己出主意,总有种妖妃和爪牙密谋的既视感。其实往常都是她自己做决定,朱莺、青雀和小瑞子她们很少与自己讨论这些话题。
“这些本宫早就知晓,自不用你多说。”但江水白其实并不想给江月白添麻烦,上次她明确表达了不要和她抢人的意思,因此江水白决定还是自己搞搞任务再说。这个人说得对,习惯就好了,没看到她以前一想到皇帝就脖子疼,但现在都可以安然坐在他身边蹭时长了吗?
她一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一边希望以后需要直面狗皇帝的任务再少一点儿。程君竹看她元气恢复了些,也闭嘴不再多说,只去外面给她倒了杯热茶过来,又不知从哪里翻出了个小毯子,递给她盖在身上,可以说再贴心不过了。
江水白盲猜他主业可能是服务业才会做的如此熟练,什么借经营秦楼楚馆、勾栏瓦舍打探消息的老板,什么隐藏在市井中背负血海深仇的大侠,她中二时期可喜欢看这些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江水白渐渐合上了眼睛,她意识渐渐飘远,直接在椅子上睡了过去。程君竹揭开面具,把自己这边已经凉了的茶喝完,又等了一会儿,天光便泛起了白色。他打了个响指,便有个小太监从门外进来,将官服呈给了他。
“一会儿叫朱莺过来把她带走,声音轻些,不要惊扰了陛下。”
小太监应是,程君竹又看了江水白两眼,这才离开内室,直接去前殿主持朝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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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白觉得自己做了个好梦,梦里她回了家,妈妈做了卤煮卤鸭酱鸡腊肉,她吃了好久都没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