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话里话外都是为这位“二小姐”说情,程君竹笑了笑,没有理会跪着的少女,直接进了门。
“相国大人来了,实在是有失远迎。”江太傅今年未到天命之年,但头上已有白发。他弯着身子迎到门口,程君竹赶紧还礼:“不敢不敢,是我等叨扰了。”
“江大人,不知二小姐犯了什么错啊?”几人落座,陈飞翔先开了口,他在刚才小厮说话的时候就很好奇了,此时忍不住问道。
“这……”江成墨看了看程君竹,见他点了点头才道,“她想入宫。”
“入宫?”程君竹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大小姐今日被接入宫中,想必江大人已经知道了。”
“是。”江成墨叹道,“这孩子顽劣,我和夫人平日管得严倒还好,今日让她得了机会跑了出去,没想到就……这事我们刚知道,就被老二听到了,她也吵着要入宫,我不许她便跪在门口逼我,让二位大人见笑了。”
“二小姐为何要入宫呢?”陈飞翔问。
“许是不愿让姐姐抢了风头。”江成墨苦笑,“月白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要强,什么都爱压着姐姐一头。她是妹妹,往日我们都让着她就算了,可这进宫,真不是什么好事……哎……”
“我见二小姐意志坚定,不像是个仅凭意气的。”程君竹把茶杯放下,淡淡道,“不如把她叫进来问问,她为什么想要入宫,我们也好劝她。”
“这……”江成墨想了想,还真就唤人把二小姐搀了进来。二小姐江月白进来的时候脸色苍白,如果旁边无人帮忙,可能就要直接摔在地上了。
江成墨心疼得蹙眉,但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月白,当着两位大人的面,你说说为什么想要入宫?”
江月白挥退丫鬟,跪在地上:“爹爹莫气,月白入宫,只为三件事。”
“你还有理了。”江成墨看她跪着,心里一软,但马上就被她的话气笑了,“你倒说说哪三件事?”
“其一,姐姐入宫,宫内皇后为大,赵氏与您有深仇积怨,姐姐此去无人关照,前途未卜。”
“但是你去了有什么用?”江成墨怒道,“你以为自己是谁,能改天换日吗?”
“江大人。”程君竹敲了敲桌子,“让她说。”
江月白抬头看了一眼程君竹,又低下头去:“其二,当今帝王积威甚重,心思难测。而姐姐性子……伴君如虎,天子一怒,九族皆殃,今日之事恐有祸患。”
江成墨怒气如潮水般退去。他跌坐在椅子上,默然不语。
这也正是他最担心的事情。
“其三……”江月白抬起头直视爹爹,眼中光芒大盛,“我心悦当今陛下已久,若拱手让人,怕会后悔终生!”
“你!”江成墨情绪大起大落,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你说什么!我江家怎么教得你如此不要脸皮!”
然而江月白又低下头去,仿佛刚才语出惊人的不是她一样。只有那挺直的脖颈诉说着自己的倔强。
“江大人。”程君竹笑了,“令爱说得没错。”
“程大人……”江成墨呐呐道。
“天下父母为子女计,却不知子女亦有谋划。我看令爱也并非冲动之人,为何不让她一试?兴许往后有大造化。”
“可是……”
“江大人,大小姐入了宫,你真的安心吗?”
提到江家大小姐,程君竹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女人的样子。胸口上似乎还能感受到她手中的温度,之前的故作媚态、搔首弄姿他见得多了,已经记不太清。唯有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上,再抬头那一眼,让他记忆深刻。
就好像突然闯入城里的小鹿,眼神清泠泠的,却带着一股娇憨懵懂。那一瞬间她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原本被尘埃遮掩的美貌完全展露,真真是面似九天之月,色如春晓之花。
他的心不由得微微动了一下,也就是这一下让他收了手,给她留了一线生机。只要她不听他的话,马上离开那条街,就不会遇见围猎回来的皇帝。可终究天意难敌,他不后悔,但却是有些好奇的。
是什么让她像突然变了个人一样?
“程大人?”陈飞翔在叫他,程君竹回过神来,江成墨已经叫人把二小姐带了下去,找了大夫好好调养。
“您想明白了?”只凭借着那一眼,程君竹就知道江水白不适合皇宫。那个地方人是呆不得的,能存活下去的只有怪物。赵皇后虎视眈眈,一想到不出月余那个女子就会香消玉殒,他难得起了些怜惜。但最关键的还是,江家现在不能倒。
江家二小姐,是一个能和赵皇后分庭抗礼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