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说过,秦婧媛之所以一眼就看上了韩满堂,是韩满堂很有些像杨天篪的儒雅气质,秦婧媛看到他最初一刹那,心不禁不动,那死水一般的情绪不觉惊起了一阵波澜,深深埋藏起来的**,不知不觉地一下子复活了。当然秦婧媛也不是过去的秦婧媛了,她已经再不会轻易表露自己的情感了。而这位韩先生,在这样满眼都是目不识丁的乡人女人中,突然看到秦婧媛,就像一片荒草地中看到了一支与众不同的奇葩,尽管秦婧媛一身朴素与乡下女人无异,但那言行举止总是掩盖不住她的书香出生的气质。
韩满堂原来在民国政权下的乡里做财粮的时候,女人在吕口小镇上镇公所旁边摆小日杂铺,镇公所里的镇长,常常去她那里买大前门烟,说经她手摸过的香烟,拿在手里就多了一种气味,那是一种烟之外的女人味。韩满堂的女人就看着镇长的脸,在他的小八字胡下看到了他似笑非笑的嘴,在说着越来越出格的话,终于她被她诓到了镇公所去了,过了一夜,后来就常常趁韩满堂不回来时,把那镇长纳入自己家过夜。
韩满堂直到八路打过来,那镇长连同他女人一起跑了,才知道女人和那镇长已经私通半年了。
韩满堂从此没有再续女人,便和女人留下的儿子韩露一起过日子。旧政府倒台了,他便回到了刘庄老家,**接着办洋学,他这个认了些字的乡下人,当时实在是难得,他又没有什么政治问题,便在刘庄当了教师,父子俩也就在学校里安住下来。
秦婧媛感谢韩先生和韩先生的儿子韩露,要留他们父子俩吃晚饭,韩满堂拒绝了,但是从此两人都有了心事。
秦婧媛突然有了一种希望,先前她最不喜欢下雨天。天下雨了,阴沉沉的,她最怕阴沉沉的天,阴天她总有一种冷飕飕的感觉。她心里很冷。另外,天下雨,地上的泥土就十分难走,过去她在新安镇,走的是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下乡最初是丁大安给她挑水备柴,种庄稼,现在呢,下雨她还要下田。可是自从认识了韩先生,她从韩先生的眼神中,就一眼看得出来韩先生对她也很有好感。
当然秦婧媛是不会轻易有所表现的,她便希望天能下雨,天下雨了,她便可以有理由送杨春去上学,再去接她回来,这样一天有两次往返,有四次可以见到韩先生的机会。
韩先生好像对她并没有特别的感觉,因为来接送弱小孩子的又不是她一个家长,韩先生总要同她们告别,告别时都一样的客气打招呼。但秦婧媛又感到韩先生待她又有所不同,不同在哪里?她又不能说得准。也许是自己多疑,秦婧媛注意到,韩先生跟其他家长告别,只是扬扬手,说声好好好,一路走好,而同她说话就不一样,总是有意无意地看一眼她的脸,目光在她脸上一扫而过,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又像是有什么别的话要说,但终究什么也没说。送她走的时候,又不一样,送别人走,从没送出大门,只送出教室,就在院子回头了。送她走时,还要把弱小的杨春抱一抱,送到大门外,然后送到她的手里。这时婧媛就有了一种十分亲切的感觉。她知道爱屋及乌。
韩先生在交接孩子的时候,总要在杨春身上拍了拍说,这孩子挺疼人……
婧媛笑笑说,是疼人,只是……婧媛要说只是命苦,但她没说出来,就匆匆走了。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过去。
终于有一天,韩先生说心里话了,他说,为什么不想给孩子找个父亲呢……
秦婧媛嗫嚅了半天说,怎么找呀……她又说,她有个父亲……只是不再身边……
韩先生脸一阵红了,婧媛的脸也红了。以后便发生了那件事。